採薇
採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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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採薇》是中國古代現實主義詩集《詩經》中的一首詩。這是一首戍卒返鄉詩,唱出從軍將士的艱辛生活和思歸的情懷。全詩六章,每章八句。詩歌以一個戍卒的口吻,以採薇起興,前五節着重寫戍邊征戰生活的艱苦、強烈的思鄉情緒以及久久未能回家的原因,從中透露出士兵既有禦敵勝利的喜悅,也深感征戰之苦,流露出期望和平的心緒;末章以痛定思痛的抒情結束全詩,感人至深。此詩運用了重疊的句式與比興的手法,集中體現了《詩經》的藝術特色。末章頭四句,抒寫當年出征和此日生還這兩種特定時刻的景物和情懷,言淺意深,情景交融,是《詩經》中廣為傳誦的名句。
目錄
創作背景
《小雅·採薇》是一曲士兵之歌,為出徵士兵久戍歸來所作,當作於西周時期。至於此詩的具體創作年代,主要有三種說法。一、《毛詩序》:「《採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採薇》以遣之。」鄭箋:「西伯以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將戍役,御西戎及北狄之亂,歌《採薇》以遣之。」可見毛詩認為《小雅·採薇》是周文王時事。旁證有《逸周書·敘》:「文王立,西距昆夷,北備玁狁。」朱右曾註:「《詩·採薇序》與此略同。」二、漢代說《詩》者還有齊詩、魯詩、韓詩。三家詩與毛詩不同,認為《小雅·採薇》是周懿王時事,旁證有《史記·周本紀》:「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漢書·匈奴傳》:「周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玁狁之故。』『豈不日戒,玁狁孔棘。』」三、王國維《鬼方昆夷獫狁考》據銅器銘文考證,認為「《採薇》《出車》實同敘一事」,「《出車》亦宣王時事」。「從現代出土青銅器銘文看,凡記獫狁事者,皆宣王時器」(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作品選注》)。
綜上所述,此詩的創作時代有周文王、周懿王、周宣王三說。從詩歌內容來看,文王說實不可取。因為從敘事看,是征戰回還之事,絕非出征始發之事;從抒情看,但有憂傷之感,絕無慰藉之情,全詩也無一句天子之語,說是周文王歌《採薇》以遣戍役,是沒有根據的,所以清儒崔述、姚際恆、方玉潤都反對此說。說是周懿王時事,「經傳皆無明文」(程俊英等《詩經注析》),《漢書》晚出,實是據詩立說,不能反證。說是宣王時事,所據為考古成果,又未得文獻佐證。陳子展《詩經直解》謂:「玁狁患周,非止一世。」正可不必拘泥。方玉潤《詩經原始》謂:「至作詩世代,都不可考。大抵遣戍時世難以臆斷,詩中情景不啻目前,又何必強不知以為知耶?」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小雅·採薇》描述了這樣的情景:寒冬,陰雨霏霏,雪花紛紛,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鄉途中踽踽獨行。道路崎嶇,又飢又渴;但邊關漸遠,鄉關漸近。此刻,他遙望家鄉,撫今追昔,不禁思緒紛繁,百感交集。艱苦的軍旅生活,激烈的戰鬥場面,無數次的登高望歸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現。《小雅·採薇》就是三千年前這樣的一位久戍之卒在歸途中的追憶唱嘆之作。其類歸《小雅》,卻頗似《國風》。
全詩六章,可分三個部分。既是歸途中的追憶,故用倒敘手法寫起。前三章為第一部分,追憶思歸之情,敘述難歸原因。這三章的前四句,以重章之疊詞申意並循序漸進的方式,抒發思家盼歸之情;而隨着時間的一推再推,這種心情越發急切難忍。首句以採薇起興,但興中兼賦。因薇菜可食,戍卒正採薇充飢。所以這隨手拈來的起興之句,是口頭語眼前景,反映了戍邊士卒的生活苦況。邊關士卒的「採薇」,與家鄉女子的「采蘩」「採桑」是不可同喻的。
戍役不僅艱苦,而且漫長。「薇亦作止」「薇亦柔止」「薇亦剛止」,循序漸進,形象地刻畫了薇菜從破土發芽,到幼苗柔嫩,再到莖葉老硬的生長過程,它同「歲亦莫止」和「歲亦陽止」一起,喻示了時間的流逝和戍役的漫長。歲初而暮,物換星移,「曰歸曰歸」,卻久戍不歸;這對時時有生命之虞的戍卒來說,不能不「憂心烈烈」。後四句對為什麼戍役難歸的問題作了層層說明:遠離家園,是因為玁狁之患;戍地不定,是因為戰事頻頻;無暇休整,是因為王差無窮。其根本原因,則是「玁狁之故」。對於玁狁之患,匹夫有戍役之責。這樣,一方面是懷鄉情結,另一方面是戰鬥意識。前三章的前後兩層,同時交織着戀家思親的個人情和為國赴難的責任感,這是兩種互相矛盾又同樣真實的思想感情。其實,這也構成了全詩的情感基調,只是思歸的個人情和戰鬥的責任感,在不同的章節有不同的表現。
四、五章為第二部分,追述行軍作戰的緊張生活,寫出了軍容之壯,戒備之嚴,全篇氣勢為之一振。其情調,也由憂傷的思歸之情轉而為激昂的戰鬥之情。這兩章同樣四句一意,可分四層讀。四章前四句,詩人自問自答,以「維常之華」,興起「君子之車」,流露出軍人特有的自豪之情。接着圍繞戰車描寫了兩個戰鬥場面:「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這概括地描寫了威武的軍容、高昂的士氣和頻繁的戰鬥;「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這又進而具體描寫了在戰車的掩護和將帥的指揮下,士卒們緊隨戰車衝鋒陷陣的場面。最後,由戰鬥場面又寫到將士的裝備:「四牡翼翼,象弭魚服。」戰馬強壯而訓練有素,武器精良而戰無不勝。將士們天天嚴陣以待,只因為玁狁實在猖狂,「豈不日戒,玁狁孔棘」,既反映了當時邊關的形勢,又再次說明了久戍難歸的原因。從全詩表現的矛盾情感看,這位戍卒既戀家也識大局,似乎不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責任感。因此,在漫長的歸途上追憶起昨日出生人死的戰鬥生活,是極自然的。
末章為最後一部分,戍卒從追憶中回到現實,隨之陷入更深的悲傷之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是寫景記時,更是抒情傷懷。那一股纏綿的、深邃的、飄忽的情思,從畫面中自然流出,含蓄深永,味之無盡。這裡有着悲欣交集的故事,也仿佛是個人生命的寓言。個體生命在時間中存在,而在「今」與「昔」、「來」與「往」、「雨雪霏霏」與「楊柳依依」的情境變化中,戍卒深切體驗到了生活的虛耗、生命的流逝及戰爭對生活價值的否定。絕世文情,千古常新。後人讀此四句仍不禁棖觸於懷,黯然神傷,也主要是體會到了詩境深層的生命流逝感。「行道遲遲,載渴載飢」,加之歸路漫漫,道途險阻,行囊匱乏,又飢又渴,這眼前的生活困境又加深了他的憂傷。「行道遲遲」,似乎還包含了戍卒對父母妻孥的擔憂。一別經年,「靡使歸聘」,生死存亡,兩不可知,當此回歸之際,必然會生髮「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唐宋之問《渡漢江》)的憂懼心理。然而,上述種種憂傷在這雨雪霏霏的曠野中,無人知道更無人安慰。「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全詩在這孤獨無助的悲嘆中結束。
綜觀全詩,《小雅·採薇》主導情致的典型意義,不是抒發遣戍役勸將士的戰鬥之情,而是將王朝與蠻族的戰爭衝突退隱為背景,將從屬於國家軍事行動的個人從戰場上分離出來,通過歸途的追述集中表現戍卒們久戍難歸、憂心如焚的內心世界,從而表現周人對戰爭的厭惡和反感。因此此詩堪稱千古厭戰詩之祖。
名家點評
漢代申培《詩說》:「宣王之世,既驅獫狁,勞其還師之詩,前四章皆興也,下二章皆賦也。」 南朝宋代劉義慶《世說新語·文學》:「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謨定命,遠猷辰告。』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 明末清初王夫之《姜齋詩話》卷一:「『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
清代方玉潤《詩經原始》:「此詩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實景,感時傷事,別有深意,不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不然凱旋生還,樂矣,何哀之有耶?」
後世影響
《小雅·採薇》一詩對後世文學產生了較大影響。此詩無論是人物形象、內容取材還是構思寫法,都對後世如杜甫寫作《前出塞九首》和《後出塞五首》提供了借鑑的範例;在後來的如陳陶《隴西行》,如范仲淹的《漁家傲·秋思》等作品裡,也能依稀地聽到這首詩在時間和生命的河流里所激起的遼遠而空曠的回音。還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被稱為《詩經》三百篇最佳詩句之一,自南朝謝玄以來,對它的評析已綿延成一部一千五百多年的闡釋史。而「昔往」「今來」對舉的句式,則屢為詩人追摩,如曹植「始出嚴霜結,今來白露晞」(《情詩》),顏延之「昔辭秋未素,今也歲載華」(《秋胡詩》)等等[1]
參考文獻
- ↑ 「誦讀經典」於雯雯:《瞻卬》——瞻卬昊天,則不我惠,騰訊網 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