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友(李代高)
作品欣賞
釣友
兒時在農村生活過的我,理應會釣魚。然而,我的那種一根棉線、一口用針彎成的鈎且不撒窩子的老式釣法,已不適用於進化了的魚兒們了。一位熱心的釣魚高手順理成章地成了我的釣友。這位釣友自稱有20多年釣齡,且是連續工齡,看來他年輕時就開始釣魚了。他既懂老式釣術,又懂現代釣技。每次我同他去釣魚,總是先講一套理論,諸如正式釣魚前要「望、問、聞、試」,我說此是何意?他說「望」就是望地形,看是否適合我們釣魚;「問」就是問熟悉當地水情、魚情的人,了解是不是有人釣過,釣到什麼魚,收穫怎樣;「聞」就是聞氣味,魚多可以在水邊聞到魚腥味;「試」就是試探性地釣,試水的深淺,魚來的快慢。還有什麼「春釣灘、夏釣潭、秋釣蔭、冬釣暖」之類。
第一次向他學釣魚的那天,我們去得早,到河邊時,太陽才升起,他手把手地教我撒酒浸的大米打魚窩,他還拿出了自備的糠餅,給我投到魚窩中,他很肯定地說:「魚兒不但愛吃大米,也愛吃糠餅!」仿佛他與魚兒們交談過似的。
我不時瞅他,發現他總是蹲着,像一個守株待兔的農人,好生專注。我也學他模樣,果然也連連釣到魚了。雖然每條並不大,但每一次提杆,心情總是緊張與激動交織。緊張的是怕到手的魚跑掉;激動的是拉出水面的魚兒蹦蹦跳跳的樣子逗人,特別是將魚放入網袋時拍出的水聲,使我愉悅不已……我們是在小河邊釣野生魚,不似有的人用公款「釣」精養池中的魚——由魚老闆用網網魚,他們省去了釣魚過程,無法領略這種高層次的精神享受……
我特意走過去為他敬煙,他卻又來了一番理論關照:不要來回走動,你走動的影子魚能看見,會驚跑它們的。他一邊吸煙,一邊喃喃細語。夕陽的餘暉斜抹向大地,河面上漾出金色的細浪,我提議班師,他卻笑着說:「不急,傍晚時魚最愛咬鈎!」我只得依他,突然,他的窩中發出啪啦的水聲,那釣杆彎成弓狀,我瞥見那露出水面的魚頭,啊呀,一條鯉魚被他釣着了。他全神貫注盯着那魚,魚掙扎着要游向河中去,他緩緩地放漁線,魚不遊了,他又將魚往岸邊拉,如此反覆了幾個回合,那魚終於肚皮向天了,他才慢慢地將魚拉至岸邊,然後用抄網將大鯉魚請上岸來。他一臉得意狀地說:這叫溜魚,硬拉不得,如硬拉,它就會掙斷鈎線跑掉的!嘿!好大個傢伙,我好生羨慕,天邊已是一層絢麗的晚霞了,他才收杆。他將魚網袋提過來,與我的魚比了比,明顯比我的魚多。不由分說,他將那條重有二公斤多的鯉魚塞進我的網袋,我說我怎麼好意思拿你的魚哩!他卻說:「我只愛釣魚並不喜食魚,你未見我窗台上曬有那樣多的魚乾!」是的,他幾乎每個雙休日都釣魚,「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他又在呤唱。他將網袋塞給我:「你回去向你夫人匯報,就說是你自己釣的!」我嘿嘿地笑,心裡卻有一股暖流在奔涌!
這天,我們又到郊外河邊去釣鯽,許是天冷,許是風大了些,一天下來,我們收穫欠豐。月上柳梢,晚風習習,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我們推着單車,踏着月色,穿過田間小路。我忽然想到了莊子有一次對人說:「這水裡的魚兒生活得多麼快樂呵!」聽的人卻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兒快樂?」莊子卻說:「你不是我,怎麼曉得我不知道魚兒快樂!」而我們現在很快樂,真的不知道人們曉不曉得我們的快樂啊……[1]
作者簡介
李代高,館員、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客居中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