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龄话碎梦(刘和清)
作品欣赏
银龄话碎梦
人,只要有思维活动,无论老少男女,与生俱来睡觉都会做梦,概莫能外;相信洪荒时代,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睡觉同样会做梦,只是无从考证而已。
由于人的个体差异,年龄结构、健康程度、生存状态、社会地位、学历教育、生活经历、思维方式、入世见识等,各有不同,因此,每个人的梦境迥异,千差万别;所以,每个人的梦都有别样的情节,独特的故事。一梦千年、美梦成真也好,一梦成恐,恶梦惊悚也罢,有梦的日子,喜忧参半,随遇而安;梦醒了,周而复始,又看见了新的一天太阳,释然了,焕发,迎接新的挑战,踏上新的征程,将命运的缰绳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梦境又开始演绎新的故事……
孩提时代,单纯幼稚,无忧无虑,做梦是一大乐趣,少年的梦境,神秘而魔幻,往往心比天高,想象力超前丰富,盼望着快快长大,飞离“鸟笼”,冲向蓝天去自由翱翔;随梦畅游的日子,童话、神话、幻想成为梦的主旋律,童真的梦幻世界,铺就少年岁月的快乐篇章……
那年那月,虽然缺吃少穿,但安全无忧,快乐无限;孩提时代的我,少年不知愁滋味,更不知天高地厚,白天听古今中外英雄传奇故事,看多滋异彩小人书,与小伙伴撒开脚丫追逐戏闹,尽情玩耍,将开心“疯”到极至;晚上常有痴迷的电影情节篏入脑际,入梦时分,千奇百怪、异想天开、精彩甜蜜的梦幻世界,直让人笑到日出,涎水湿了枕巾,却意犹未尽,没齿难忘。
激情燃烧的青年时代,梦如同浸过蜜汁,香甜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青年的梦是用憧憬的线串起的多彩故事,憧憬爱情撞心,憧憬事业有成,憧憬生活安定,憧憬挚友同行,憧憬家人安宁……
青年的梦境,充满了爱意,爱祖国,爱社会,爱事业,爱岗位,爱家人,爱家乡,爱恋人,爱朋友,爱大自然,爱大千世界……
然,青年的梦稍纵即逝,稍不留神,梦境转瞬就变得沉重而紧迫,浑然不觉就转换了频道,掀开了中年的篇章。
负重前行的中年时代,梦写满了辛劳与疲惫。起得早,睡得晚,行得急,吃得快,干得累,想得杂,背得多,放不下,爹妈要孝,爱妻要疼,姣儿要养,贷款要还,事业要奔,健康要保,每一项担当都不敢懈怠,梦里难见江南水乡的秀丽,只有喘息压抑与疲于奔命,偶遇一件喜讯传来,唯恐南柯一梦,不敢自喜,急求《周公解梦》,安定神情。夜深人静,常常被疲梦惊醒,天亮了,一声叹息,又强打精神,冲进奔忙的匆匆人流…… 霜发赋闲的老年时代,梦充满了追忆与焦虑,满以为“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后,稳稳当当,可以“静观天上云卷云舒,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其实,哪有什么暮年心静如水,情淡似菊,岁月静好,淡慢流年,这分明是未曾老过的诗人笔下的浪漫情调,与生活中“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老者真实境况相去甚远。
我以为,老年人做梦非但不是乐趣,而妥妥的是一种精神折磨。
老年人的梦境,找不回少年的神秘与魔幻、青年的憧憬与甜润、中年的厚重与深沉,却平添了杂乱与压抑,让人提得起,放不下,自我禁锢,难以释然。
殊不知,人老血气衰,尤其是迈入古稀之年门坎之后,人体健康状态会出现断崖式下降,不服不行。
由于身体肌能日渐退化,健康状态每况愈下,如同“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牙齿分批“下岗”,想吃的吃不了,能吃的不想吃;青丝染霜,老态凸显,额纹能夹死苍蝇决不是戏言,偶尔偷照一回镜子,瞧见镜中惨不忍睹的老态,不免叹呼岁月的风刀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将一张青春的脸,切割成毫无记忆点的干枣;于是乎,恨不得立马将那镜子摔成八办。基础病接踵而至,说来就来,病历日见增厚,医院成了常客;记忆力衰减,旧事忘不了,新事记不住;白天老想睡,晚上睡不着;动得少,坐得多,忧得杂,远虑近忧交替缠绕,譬如:忧虑子孙幸福能否持久?忧虑老伴谁先喝孟婆汤?忧虑亲人愈来愈少?忧虑朋友圈越来越小?忧虑养老金能否抗住大病支出?忧虑有朝一日失能或失忆,尊严何在?忧虑百年之后,朽骨何处化尘埃……
忧啊忧,日也忧,月也忧;晨昏皆忧;忧得面容憔悴,衣带渐宽;忧得脊背低垂,身高递减;忧得夜长梦多,碎梦连连,好不辛苦。
别看,清晨公园里大爷悠闲地牵狗遛弯;上午南墙一隅的大爷哼着小曲楚河汉界激烈博弈;中午时分,大爷凭着三碟小菜,独酌微醺;华灯初上,广场上大妈们扭着时尚的舞步,大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柔情;诸此种种貌似“我快乐,我潇洒”的表象,却丝毫掩盖不住、冲淡不了老者每天晚上的缺觉少眠,常醒多梦,碎梦连连的闹心梦境。
老年人的梦境最大的痛点就是特别能胡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过的人才醒悟,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是青少年乃至中年人的专利,老年人的梦境大都倒行逆施,难随人愿;白天想啥,梦中偏不来啥,来的都是陈芝麻乱谷子,躲避不及。往往老年人白天想点甜蜜的事,企图晚上做一次甜梦,却屡屡失望,难以圆梦。
老年人的梦乡总是支离破碎,杂乱无章,东拉西扯,马户又鸟,海阔天空,古今中外,天上人间,一顿胡扯,碎片飞扬,根本就缀不成情节生动,故事圆满的连续剧,一地鸡毛,索然无味,如同嚼腊,不愿提起…… 小时侯,常听老一辈唠叨晚上失眠的痛苦,我以为老一辈许是生活压力大、许是故作娇情叫苦;直至自己老了的时侯,方知老年人常失眠除去生活压力大的因素外,大都是岁月无情摧残,人体机能退化惹的祸。
毋庸置疑,老年人的梦乡远没有“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那股温馨闲适,写满焦虑与无奈的梦境,相信谁也淡然不了;老年人每天貌似能睡七、八小时,实则水份很重,无论下榻就寂前,准备工作做得有多么充分,欲找回青年时代落枕便见鼾声的美滋甜味,无异于天方夜潭;辗转反侧,能在20分钟内入睡那就烧高香了,不是想得太多难已入睡,而是沾上枕头后,压根就无睡意,于是便胡思乱想,无论你默默数羊也好,极力调整呼吸频率也罢,依然是左右翻腾约半小时后,方能浅浅入睡,直至天明前,往往中途又毫无理由地醒来三、四次,每次醒来又得折腾二十几分钟才能再次浅睡;碎片式的睡眠质量造就碎梦连连,那毫无诗意及甜度的碎梦不做也罢;然,无论你多么讨厌那些碎梦,想躲硬是躲不开,那碎梦总是厚着脸皮,夜夜报到,骚扰不断…… 老年的梦乡,那滋那味,叫我说爱你那纯属违心;说恨你吧,千丝万缕,理还乱,又不知从何谈起…… 是谁悄然偷走了老年人的甜梦流连?留下碎梦抒写焦虑的诗篇?啊,岁月的风刀,你能否刀下留情,让老年人的梦乡多一点温香?
一笑至天明,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岁月早已写成泛黄的日记,回不去的青春少年,找不回的甜蜜梦乡,岁月的歌谣已经唱至尾声,也许,回味悠长的高潮会将生命的赞歌刻在云宵,随风飘荡,飘荡…… 借用一位作家的话权当本文的结束语:
“我从来没有对时光岁月怀有敌意,可时光岁月却盗走了我的微笑、我的青春年华以及我忧伤的爱”。
2023/8/31 [1]
作者简介
刘和清,男,汉族,1953年10出生,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冶钢集团2013年退休人员。现居箭楼下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