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楊廷松)
作品欣賞
陰晴圓缺
一
它在我屋頂上,像一顆安靜的寶石。淡淡的光線不足以使我的目光看清楚其它星星。這安靜的銀色,深邃的夜空,無窮的奧妙與神秘,容我們想象與猜測。
塵世中曾經給我帶來白晝的煩惱在黃昏里沉沒。打赤腳的童年過去了。青春年華過去了。兒女們長大了。卸下了壓在肩上幾十年的軛。驀然一驚,自己老了。隱隱約約中,周圍的事物同我一起憂。
月夜,難免讓我觸景傷情。
那年,我和她,經歷雙腳企在石頭上的貧困,在溫柔蒼白的月色下,憧憬着未來。
那一年,她患上了產後抑鬱症,病魔纏身。
結婚十二年後,她離開了我和兒女們。剎那間,天崩地裂!
自那以後。月光,它比我撫摸過的傷口更了解我的生活。多少個夜晚,它勾起我的思念。我內心的傷痛,已經不再燒灼,只剩下持續的隱痛……
如果它通人情,會為我的煩惱而煩惱、或者出於同情而關心我麼?
每當夜半醒來,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置身於靜寂、空濛的夜色中。
有時候,它爬在窗台上靜靜地看着我。
我也默默地注視着它,期望它通曉人情、理解黃昏時分老人孤獨寂寞的心。
今夜的月亮與我們那時是同一個月亮嗎?我可從來沒有懷疑它的身份。然而,這世上許多事情看似一樣,卻有天壤之別。因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這不正是人生麼?
田野安靜得像月光下的水面,抹去白天那煩躁的濁氣,月光就溫柔了。
二
午後,一場雨,得涼爽。炎夏盼得雨來,如雪中送炭。
靜坐窗前,數着雨點。聽着歌,解解悶。忽然之間,淡淡的憂,縈繞心頭。很少很少有過像這樣枯寂而百無聊賴的感覺。
是《西海情歌》把內心深處的那一縷思念帶出來了麼?
按理說,自己一大把年紀了,詩早就從窗口出去了。方寸間,還如此多愁善感,還有詩人一樣的情懷,外部環境竟然牽動着情感?頗有秋行春令之嫌。
窗外,烏雲很低,壓得人胸悶,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人的年紀,猶如手錶上的時針,你感覺不到它在移動。忽然有一天,驀然一驚,俯仰之間,將近古稀之年。悠然發現,走在路上的是一批又一批素未謀面的青年後生。經過身旁的是一群又一群身輕如燕的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伙子小姑娘和昂然闊步滿面春風的青蔥才俊。這時候,你就會明白,世界屬於他們的了。
走過的路,雖然沒有見過驚人風景,但一路磕磕碰碰,就算地地道道的井底之蛙,也有經歷過風雨,見識過小世面。在奔跑的路上,不忘正娶,做過小吏。生兒育女,全仗上天恩賜。所以,中年沒有悲哀。
回想起自己曾經腳底下像踩着彈簧的中年時期,覺得生活內容充實,像陳釀老酒,濃烈芳香,沒有憂鬱。我比別人成熟晚些,步入老年,才開始認識自己,認識人生。才稍微懂得什麼是生活,什麼是生命。
古人說「耳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
這悟性也太慢了點。已經到了有書讀而文字過目不旋踵的年齡,方才懂得 「少壯不努力,老來徒傷悲」的道理 。這才驀然清醒,「燈火闌珊處」原來就在那「眾里尋他」的途中。
三
讀書的確可以暫時忘卻寂寞。散步可以緩解煩躁不安的情緒。這是近年來通過實踐證明了有益的事情。
每天的夕陽西下,莫名的失落使自己極度的孤獨,深深感覺到我們所追求的事物如流水一般,存在之物也像幻想中的形影,向西邊的彩雲望去,除了自己處心積慮製造的空虛之外,一無所見。
我去城市裡尋找快樂,城市裡空蕩蕩的,卻沒有想找的人。又沿着大街小巷、車站碼頭尋找,城市裡和村野上一樣的寂靜。城市與村野的空蕩只是沒有我想找的人。於是,我回到家裡,翻閱舊了的、破了的、蟲蛀了的書籍。企盼詩歌朗誦能夠成為手帕,擦乾因尋找快樂而淌下的汗水。我去閱讀世界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品。對一個越老越孤獨的人來說,文學是一種撫慰,擁有了書籍就如同擁有了伴侶,才可以分享到祖先及其美妙的思想、警句和箴言,同時得到健康的哲學薰陶和陶冶情操。
從此心靈安靜了,變得沉穩而有定力了。 [1]
作者簡介
楊廷松 1957年春天出生 大學畢業 2004年公開出版小說散文集《鄉俗》 散文集《一滴墨水》正在審稿中 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