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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杨炼诗歌)

《陶罐》是诗人杨炼创作的一首现代诗歌。

目录

作品原文

那么你,黄土,黑夜高原的严峻父亲,最广阔的梦的歌手

将不再率领我们继续那朝海洋流浪的辉煌旅程了么

远去的部族,以消逝的足音点燃东方之火

直到肩头的晨曦登上岁月的高峰,化为一片徐徐蓝色

你没有遗下赞美的艳丽流苏,生命巍峨的图腾

我们沉溺于寒风中,但庆典仍在正午的浪花间进行

一代又一代参加绿叶降临的人们苏醒了,献给太阳神圣的祝颂

哦,黄土的女儿,无垠之梦的儿女呵,胸前文绣着

解脱阴影的鸟,和一头徘徊在悬崖绝壁上饥饿的野兽

越过狂暴的沙砾,黑麦田后面,期待

而流血的手只能深深挖掘自己始终被抛弃的命运

你将不再率领我们继续那朝海洋流浪的辉煌旅程了么

那舒展吞没我于天空敞开的苍鹰叫喊的心呵

大地之铜的号角,山岩磨亮的石英,裸露着——高原的父亲

你浩瀚的脚步驯服了所有江河,光的芦笛使痛苦垂落头巾

这强劲和智慧是否也一同赐赠给了我们

哦,黄土的儿女,无垠之梦的儿女呵,当正午的钟声

震颤空洞,让灵魂再次愈合祈求不朽的一瞬

那时人类的眼睛将从一枝怒放的白羽毛获得启示

而流血的手却紧紧攥住自己贫瘠又珍贵的命运



  • * *


那么你,水,纯洁处女和我的情人

星星的针叶,散发咸味儿的黝黑大理石

从一个白色源头出发追逐天空的诱惑

世界因一声灼热的叹息忘记年龄

三角形草地上饿羊群风平浪静

你的帆无尽地漂过我的港湾

于是,异乡的树也不再孤单

伸手探寻云的内衣,梦的裙子

音乐芬芳四溢,像柔顺的紫丁香喷泉

你的姑娘们,野性又开朗

在阳光爱抚下注入深邃晶莹的海的睡眠

水手归来了,一只享受成熟快乐的胸獐

禽鸟骄傲地炫耀着胜利的五彩光芒

一个微笑永远放牧在晕眩的希望里

为此你浸透一切揉合一切并流连歌唱

你说:“万物源于水,仍要归于水”——

饱满的种子就被嗨风撒遍天空

怀着记忆的幽灵,隐隐现出面容

浑圆的美,深藏的罪恶,这就是我

捏成地球,旋转一轮雨后的虹


  • * *


那么你,火,你的风暴,你的马群

就这样以炽热的铁蹄凌辱森林、蹂躏脆弱的海洋吧

一片帆也没有,一行候鸟的栅栏也没有——那是

垂死的乞求穿行于群山的平台上,那是衣饰华贵的悲痛的女人

火,你的欲望,你的兀鹰,盘旋到高处

给这人类葡匐的灰蒙蒙的世界加冕吧——黄昏

闪着它所有的盐,落日空空痉挛,乌云像烟熏的历史

是谁颠倒了那作为未来序言的简单符号

我们至今还在寻觅一个躲进化石的神秘象征

——穿行于群山的平台上,徘徊于天空尽头,绕过无数半岛

哦,火,你饿乐队,你击打岩层之梦的鼓槌

同样的忧郁无情摧毁着我的灵魂

时间嘀嘀嗒嗒,在星星周围剥夺我的质朴、我的褐色

而成熟的谷穗又一次忍受乌鸦啄空的心

我们瞭望着,也永远失去着,粗砂怀抱一切燃烧

火,你的泉水,你的酒,你自由的秩序,你的凶险信仰的使者

一只为世界呼唤死亡的天鹅,猝然发现蕴藏于雷电热吻中的光明——

太晚了!狂欢已注定创造这个脆弱的孩子

在漫长的折磨之后,带着血,赤裸诞生


  • * *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个天空

同一的星座带来雨季,幽暗的河谷萦绕回声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片海洋

同一的信风吹去祝愿,漂泊者的钟敲响黎明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块土地

同一的荒草遮断思念,小路流失了两行脚印

那么这一切,将是太阳的一切,我们面对同一次童年

同一的歌谣激荡秋千,瓦砾上起落斑驳的梦

作者简介

杨炼(1955-),男,出生于瑞士伯尔尼,祖籍山东,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尤利西斯奖”评委。[1]

1974年高中毕业后,在北京昌平县插队,之后开始写诗,并成为《今天》杂志的主要作者之一。1983年,杨炼以长诗《诺日朗》出名,1988年被中国内地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同年在北京与芒克、多多等创立“幸存者诗歌俱乐部”。[2]

杨炼的作品以诗和散文为主,兼及文学与艺术批评。其诗集八种、散文集两种,与众多文章已被译成二十余种外文,在各国出版。他不停参加世界文学、艺术及学术活动,被称为当代中国文学最有代表性的声音之一。《大海停止之处》、《同心圆》等被称为杨炼的代表作。《大海停止之处》以特定的组诗形式,把外在漂流转为一场内心之旅。《同心圆》更是取消了时间概念,直指人性不变之处境。[3]

如果说,杨炼属于当代中国最早达成了诗的自觉、尝试建立自洽的个体诗学,并用以指导自身写作的诗人之一,那首先是因为他最早深切体验并透彻反思了母语现实和文化的双重困境,由此拓开一条决绝的向诗之路。“一颗无法孵化的心独自醒来”(《半坡·石斧》,那一刻也就是孤独的漂泊之旅启程的时刻。[4]

从澳大利亚到新西兰,到美国到德国再到英国,二十年来杨炼漂泊的足迹印遍了大半个世界,其要旨或许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即以生存方式的简约,换取精神宇宙的丰富。在他的身后,不断矗立起以他所钟爱的组诗形式构成的纸上建筑群。那是他的世界,一个足以与他走过的世界相对称的同样浩瀚,同样深邃,同样生生不息的汉语诗歌世界:《面具与鳄鱼》(1989)、《无人称》(1991)、《大海停止之处》(1992—1993)、《同心圆》(1994—1997)、《十六行诗》(1998—1999)、《幸福鬼魂手记》(2000)、《李河谷的诗》(2001—2002)等。此外,他还以类组诗的结构创作了长篇散文《鬼话》(1990—1992,由16篇构成)、《十意象》(1994)、《那些一》(1999,由5篇构成)、《骨灰瓮》(2000)、《月蚀的七个半夜》(2001,由7篇构成)等。这些作品,再加上他此一时期的二十余篇理论、批评文章,如同由一个看不见的中心(虚无的中心)兴发,波向四面八方的道道涟漪,构成了他创作自身的“同心圆”。“同心圆”既是他个体诗学的核心概念,是他心目中的诗歌秩序图像,也是他把握生存,语言临界点的方式。[5]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