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真
書中描述
【1】陸菲青師兄弟三人,他居中老二,大師兄馬真,師弟張召重便是昨晚李沅芷與之動手過招的「張大人」。這張召重天份甚高,用功又勤,師兄弟中倒以他武功最強,只是熱衷功名利祿,投身朝廷,此人辦事賣力,這些年來青雲直上,已升到御林軍驍騎營佐領之職。陸菲青當年早與他劃地絕交,昨晚見了他的招式,別來十餘年,此人百尺竿頭,又進一步,實是非同小可。這一晚回思昔日師門學藝的往事,感慨萬千,不意今日又見了一個技出同傳的後進少年。
【2】他猜想余魚同是師兄馬真之徒,果然所料不錯。余魚同乃江南望族子弟,中過秀才。他父親因和一家豪門爭一塊墳地,官司打得傾家蕩產,又被豪門藉故陷害,瘐死獄中。余魚同一氣出走,得遇機緣,拜馬真為師,棄文習武,回來把士豪刺死,從此亡命江湖,後來入了紅花會。他為人機警靈巧,多識各地鄉談,在會中任聯絡四方、刺探訊息之職。這次奉命赴洛陽辦事,並不知文泰來夫婦途中遇敵,在這店裡養傷,原擬吃些點心便冒雨東行,卻聽吳國棟等口口聲聲要捉拿紅花會中人,便即挺身而出。駱冰隔窗聞笛,卻知是十四弟到了。
【3】張召重名震江湖,外號「火手判官」。綠林中有言道:「寧見閻王,莫見老王;寧挨一槍,莫遇一張。」「老王」是鎮遠鏢局總鏢頭威震河朔王維揚,「一張」便是「火手判官」張召重了。這些年來他雖身在官場,武林人物見了仍是敬畏有加,幾時受過這等奚落?當時氣往上沖,一個箭步,舉手向李沅芷抓來,有心要把她抓到,好好教訓一頓,再交給師兄馬真發落。他認定她是馬真的徒弟了。
【4】李沅芷道:「昨晚搶我包袱的就是他,師父認得他嗎?」陸菲青「唔」了一聲,心下計算已定,低聲道:「快去把他引開,越遠越好。回來如不見我,明天你們自管上路,我隨後趕來。」李沅芷還待要問,陸菲青道:「快去,遲了怕來不及,可得千萬小心。」他知這徒兒詭計多端,師弟武藝雖強,但論聰明機變,卻遠遠不及,料想她不會吃虧。而且她父親是現任提督,萬一被張召重捉到,也不敢難為於她。又知張召重心高氣傲,不屑和婦女動手,要緊關頭之時,李沅芷如露出女子面目,張召重必一笑而走。不出所算,張召重果然上當,但其實張召重如發暗器,或施殺手,李沅芷也早受傷,只因以為她是大師兄馬真之徒,手下留了情,這倒非陸菲青始料之所及。
【5】石雙英答應了出去,回頭對駱冰道:「四嫂,你那匹白馬真快。你放心,一路我照料得很好。」駱冰笑道:「多謝你啦。」石雙英停步道:「啊,我在道上見到了這馬的舊主韓文沖。」駱冰道:「怎麼?他又想來奪馬?」石雙英道:「他沒見到我。我在揚州客店裡見到他和鎮遠鏢局的幾名鏢頭在一起,聽到他們在罵咱們紅花會,就去偷聽。他們罵咱們下作,使蒙汗藥,殺死了姓童的那小子。」徐天宏與周綺聽到這裡。相對一笑。周綺忍不住插嘴道:「那天饒了他們不殺,這幾個傢伙還在背地裡罵人,真不知好歹。」
【6】轉眼間兩人奔上山來,眾人認出穿黑的是綿里針陸菲青,歡呼上前相迎。穿灰袍的是個老道,背上負劍,面目慈祥,群雄都不認識。陸菲青正待引見,張召重忽然奔到老道跟前,作了一揖,叫道:「大師哥,多年不見,你好!」群雄一聽,才知這是武當派掌門人馬真、金笛秀才余魚同的師父,紛紛上前見禮。
【7】馬真和王維揚以前曾見過面,雖無深交,但相互佩服對方武功,至於紅花會群雄,早聽余魚同說過,神交已久,相見都很歡喜,互道仰慕,竟把張召重冷落在一旁。
【8】張召重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由得十分尷尬。馬真早已聞知這師弟的劣跡,滿腔怒火,本想見了面就舉出本派門規,重加懲罰,卻見他衣上鮮血斑斑、臉色焦黃,目青鼻腫,極為狼狽,不由得一陣心酸,道:「張師弟,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張召重悻悻的道:「我一個人,他們這許多人,自然就是這個樣子。」
【9】群雄一聽,無不大怒。周綺第一忍耐不住,叫道:「還是你不錯?馬師伯、陸師伯,你們倒評評這個理看!」手執單刀,又要衝上去動手。周仲英一把托住,說道:「現在兩位師伯到了。武當派素來門規謹嚴,我們聽兩位師伯吩咐就是!」這兩句話分明是在擠迫馬真。
【10】馬真望望陸菲青,望望張召重,忽然雙膝一曲,跪在周仲英和陳家洛面前。群雄大駭,連稱:「馬老前輩,有話好說,快請起來!」忙把他扶起。
【11】馬真心中激盪,哽哽咽咽的道:「各位師兄賢弟,我這個不成才的張師弟,所作所為,實在是天所不容。我愧為武當掌門,不能及時清理門戶,沒臉見天下武林朋友。我……我……」咽喉塞住,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對陸菲青道:「陸師弟,你把我的意思向各位說吧!」陸菲青道:「我師兄知道了我們這位張大人的好德行之後,氣得食不下咽、睡不安枕,不過……不過總是念在過世的師父份上,斗膽要向各位求一個情。」群雄眼望陳家洛和周仲英,候他兩人發落。
【12】馬真和陸菲青向着眾人團團作揖,說道:「我們實是感激不盡。」
【13】無塵冷然道:「馬道兄,這次是算了,不過要是他再為非作夕,馬道兄你怎麼說?」馬真毅然道:「貧道此後定當嚴加管束,要他痛改前非。若他再要作惡,除非他先把我殺了,否則我第一個容他不得!」
【14】群雄聽馬真說得斬釘截鐵,也就不言語了。馬真道:「我帶他回武當山去,讓他閉門思過,陸師弟留在這裡,幫同相救文四當家。貧道封劍已久,不能效勞,要請各位原諒。等文四當家脫險,陸師弟你給我捎個信來,也好教我釋念。我那徒兒魚同怎麼不在這裡?」
【15】陳家洛道:「十四弟和我們在黃河邊失散,後來聽說他受了傷,有一個女子相救,至今未悉下落。一等救出四哥,我們馬上就去探訪,請道長放心。」馬真道:「我這徒兒人是聰明的,只是少年狂放,不夠穩重,要請陳當家的多多照應指教。」陳家洛道:「我們兄弟患難相助,有過相規,都是和親骨肉一般。十四弟精明能幹,大家是極為倚重的。」馬真道:「今日之事,貧道實在感激無已。陳當家的、周老英雄、無塵道兄和各位賢弟,將來路過湖北,務必請到武當出來盤桓小住。」眾人都答應了。馬真對張召重道:「走吧!」
【16】這兩人一下山,群雄問起陸菲青別來情形。原來他在黃河渡口和群雄失散,尋找李沅芷不見,心想她是官家小姐,為人又伶俐機警,決不致有甚麼兇險,眼前關鍵是在張召重身上,這人實是本派門戶之羞,於是南下湖北,去請大師兄馬真出山。趕到北京一問,得知張召重已到杭州,又匆匆南來。這麼幾個轉折,因此落在紅花會群雄之後。
【17】陳家洛心想:「那日杭州獅子峰一戰,張召重已由他師兄馬真帶去管教,怎地又到回疆來?」隨手撕開公文。那把總忙要攔阻,陳家洛理也不理,抽出公文看時,見文中道:得知張大人奉旨前來回疆,甚是欣慰,現特派人前來迎接,下面署名的是兆惠。陳家洛心想:「張召重奉旨而來,似是下達收兵的敕命,倒是不應阻攔。」把公文還給了把總,解開四名兵士身上穴道,更不多說,與那少女上馬而去。
【18】衛春華道:「我和十二弟奉總舵主之命到北京打探朝廷動靜,一時也沒查到甚麼。有一天在街頭忽然見到張召重那奸賊和他師兄馬真道長。」陳家洛道:「咱們把張召重交給他師兄,馬真道長說要帶他去武當山好好管教。我正奇怪他怎麼又出來了,原來他到過北京。」徐天宏道:「總舵主最近見過他?」陳家洛道:「剛才就是和他交了手,真是好險。」於是說了和他相遇之事。眾人都是又驚又怒。
【19】我想:莫不是馬真道人和師弟聯了手騙人?我們悄悄跟着,見他們走進一條胡同的一所屋裡,到天黑都不出來,看來便是住在那兒了。我和十二弟商量,得去探個明白。到了二更天,我們跳進牆去,這兩人非同小可,單是張召重,我和十二弟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何況還有他師兄?因此我們連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在院子裡伏着不動。等了半天,聽得一間屋裡有人聲,我們悄悄過去,在窗縫中一張,見馬道長躺在炕上,那奸賊卻走動不停,兩人大聲爭論,我們不敢多看,矮了身子細聽。原來張召重說要到北京料理些銀錢私事後才能去湖北。他師兄便和他回來。過了幾天,皇帝也回京了。」陳家洛聽得乾隆已回北京,嗯了一聲。
【20】張召重一驚,暗想:「我只跟那禿頭老兒拆了一招,再答了他一句話,他竟然便知我武功門派。」只聽袁士霄道:「當年我在湖北,曾和馬真道長印證過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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