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主選單

求真百科

高原落日(紅山飛雪)

​​ 高原落日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高原落日》中國當代作家紅山飛雪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高原落日

那是一次難忘的經歷,在高原上的一所小學看落日

在這個名為「崗子」的輔導點上課已經是第三天了,明天就是結束的日子。我的一名學員請我到他們的學校去看一看。他們的學校就在崗子的後山,是高原中的高原。

在這裡設輔導點,時間已經將近兩年,早就聽說從崗子後山上去,就是當地人稱之為的「曼甸」的地方,與那個著名的「皇家曼甸」旅遊風景區同屬一個區域。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機遇,平時是難得到那裡的。

吃過中午飯,那名學員就騎着摩托車帶着我,沿着崎嶇盤旋的山路,向他們的學校駛去。這山果然名不虛傳,綿延而陡峭,不是常年生活在這裡的人,是不敢騎摩托車爬行的。有好幾次,車身都呈直立的姿勢,我們幾乎就是貼着山在爬行。正午的陽光下,山路上不見一個行人,只有我們和我們的影子在山石間爬行。山石很多,樹木很少,山風順着山谷穿過,撩起我們的衣襟,嘶嘶作響。我們的摩托車的轟鳴,在山谷里迴蕩,這大山愈加顯得幽深、空寂。

爬行了將近半個小時,到達了山頂。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曼甸」了。

到了這裡,我才真正感覺到什麼是天地無邊,什麼是一望無際。我曾經多次到過草原,曾經被草原的遼闊無垠所震撼。那裡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美,滿眼碧綠,藍天白雲。是一種柔和的美,一種色彩的美。可現在展現在眼前的坦蕩無垠,是一種原生態的樸素,一種未經開墾的原始風貌,所帶給我的,不僅僅是震撼了。

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完整的天,這麼無邊無際的大地。似乎所有的高山,所有的深谷都被深陷在曼甸的身後。曼甸就平展展的從眼前鋪展開來,一直延伸到你目光的盡頭。沒有山坡,沒有成林的樹木,沒有色彩繽紛的花草,甚至看不見成群的牛羊。你的目光投射過去,不會遇到什麼障礙物,你找不到坐標,自然也無法比照自己身處何處。如果你的內心不是被遼闊填滿,那就會因為空曠而驚慌。

這裡沒有平常所見的玉米高粱等高杆農作物。這裡緯度高,山風常年不息,乾旱,無霜期短,只適合種植蕎麥,莜麥等矮杆、生長周期短的作物。現在,正是蕎麥開花的季節,大片大片的淡紫、粉白色的蕎麥花鋪展在陽光下,貪婪地吸收着燦爛的陽光,以儲存充足的養分,保證在有限的時間內成熟,豐收。莜麥好像剛剛破土,還沒有形成一種生命的綠色。大片大片的土地裸露着,毫無修飾地袒露在我們的眼前,是一種黑褐色的裸露,似乎是為了襯托那一片片的綠,站在遠處看,像是一幅淡彩素描。荒涼之處,呈現一種溫暖。

山風很硬,順着遼闊的曼甸刮過來,發出「呼呼」的聲響,幾棵低矮的楊樹在山風中起伏,帶出很刺耳的嘯聲。我們在毫無遮攔的曼甸行駛,迎着風,很吃力地前行。

漸漸的,前方出現了一個很小的村落,在天地的邊緣處。像是天地縫合的時候露出的破綻,破壞了天地的完整與美感。在村子的邊上,有一個很大的院落,那就是這高原小學。

小學的院落很大,大得有些奢侈。相比之下,那一排簡陋的教室卻顯得寒酸,在偌大的操場上,顯得有些孤單,極不協調。只有一間辦公室,教學設備及其簡陋,環視四周,見不到一件現代化的教學設備。四五名教師在一間辦公室辦里公,顯得有些擁擠。見我進屋,教師們都站起來打招呼。他們大多是我這幾年輔導過的學員,彼此都很熟悉。

下課鈴聲響了,學生們下課,跑到操場上。校園裡頓時熱鬧起來,快樂的聲音在這個院子裡響起來,傳出去很遠,整個曼甸似乎都充滿了活力。

一位女教師推門進來,看着很面生。見到我,她略遲疑了一下,笑了笑,問了一聲老師好,就默默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我有些奇怪,便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我們好像第一次見面啊。」她站起來,又笑了:「他們總是說起老師,我也在網上讀過老師的文章。」她所說的「他們」,就是她的同事,我先後輔導過的學員。她的聲音很好聽,柔和、圓潤,像深谷里潺潺的清泉。她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身材很勻稱,也很健美,像一棵亭亭的小樹。皮膚光滑細膩,不像是山裡的女孩。

校長告訴我,這女孩姓黃,是這個學期教育局派來的,教孩子們音樂和美術。他嘆了一口氣,說:「你也看見了,我們這幾個平均年齡都五十開外了,平時教孩子們幾個漢字,算幾道數學題還能將就,可畫畫呀,唱歌什麼的,就不行了。孩子們本來就長期不出山,面對我們這幾張老臉,還不看傻了。」從校長的話中,我大概了解了女孩的情況。她是師範畢業生,家住在城裡,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到這裡教學,目前還沒有正式編制。她的到來,好像一個封閉很久的老宅忽然開了一扇窗,帶來了新鮮、明亮。這個高原上的小學忽然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孩子們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曠課,家長們也不會因為暫時的困難就隨便讓孩子們輟學了。校園裡,上學、放學的路上,甚至田間地頭都充滿了歡快的歌聲。一名教師的到來,改變了一所學校的面貌,也讓這裡的人們認識到了教育的力量。

可是,這裡的教師們還是充滿了憂慮。隨着合鄉並鎮的實施,這所小學恐怕隨時都會撤掉,這裡的所有師生都會合併到山下的學校去。這本來應該是好事情,學生會到一個環境相對較好,師資力量相對更強的學校學習,學生們會受到更加良好的教育。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學校合併了,學生就得住校。出於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不少的孩子會因此而輟學。而在合併學校的過程中,那些年輕一點的教師,會趁此機會調往城裡,剩下的,仍然是老弱病殘。偏僻農村學校教師老齡化會更加突出,像小黃這樣不在編的教師會被裁掉。合併後的教學質量令人堪憂。

我們在辦公室談論着,對目前農村特別是山區的教育現狀感到不安。抬頭看見窗外的光線逐漸暗淡了,便走出去,來到大門外面,在幾塊石頭上坐下。看見此時太陽已經移到了西天的邊緣處。

這高原的落日就在眼前。滄滄涼涼的,不見一絲耀眼的光,像一個飽經風雪的老人,一步一步向歲月的深處走去。我有些失望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高原上的落日是如此平靜,又如此淒涼。天空沒有一絲一縷的雲,全部的天空由遠而近,呈現一種令人心悸的淒涼之色。那太陽是一種淡青色、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的青花瓷的盤子,泛着微光,蒙着迷霧,蒼涼、沉重。就那樣在天邊懸着,將墜未墜,欲暖還寒。像是被藍天、白雲拋棄了,飽含着蒼涼與孤寂。天空沒有一絲一縷的雲來挽留,大地沒有高山與樹木來迎接。那輪落日就在那裡,孤獨、蒼涼。看得讓人揪心。

整個曼甸有些朦朧了,落日的微光照過來,學校的房屋、院牆,還有我們這幾個坐着看落日的人,都被塗抹上了一層淡黃色,像是一張發黃的老照片,無端增添了一些懷舊的情緒。在這樣情形之下,人們不覺有了些許的惆悵。身邊的一個人感嘆道:「這太陽落山,竟然是這樣艱難,這樣孤獨與淒涼啊。」

忽然想起了王維,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後人評詩曰「雄渾壯闊」云云。後人只知道其詩句而不去體察詩人寫詩時的心境。「大漠孤煙直」說的是一個「孤」字,「長河落日圓」說的是「遲暮」。就像我們此時一樣,在一覽無餘的茫茫戈壁,看一縷孤煙升起,那種孤獨蒼涼之感,不是身臨其境,誰能體會得到呢?長河滾滾日夜不息,而一輪落日行將歸去,這就是一種孤獨與無可奈何啊。很多的時候,假設與推測是那麼荒唐。就像這高原落日,我曾不止一次設想過它沉沒時的景象,誰知道會是如此這般呢。

我們默默地坐在那裡,面對一輪落日,看着它一點一點將自己壓扁,變形。一點點消失。這個過程竟然是如此平靜,淒涼。曼甸上的一切都站立起來了,哪怕一塊小小的石頭,都被夕陽照射得立體而高聳。自己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還要想着去樹立別人的形象,這恐怕是難以想象的。噴薄而出的時候是那樣輝煌,而默默離去,竟然也讓人如此耿耿於懷,這就是高原落日的情懷啊。

曾經的輝煌在步入死亡殿堂的時候,都這樣讓人銷魂嗎?

那麼,就不如平靜地出生。平靜地行走,然後,平靜地離開。豈不更好。看看身邊幾位教師,還有那所籠在暮色里的小學,心中竟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下次再來的時候,身邊的這所小學,可能就不復存在了。它的消失,是否也會帶有一種悲壯與淒涼呢?幾位年近半百的教師,與這所小學,這個坐落在曼甸上的院落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每天迎着太陽來到這裡,又同太陽一道離開,他們本想在這所小學終其一生。可是,誰知在接近暮年的時候卻發生變故。他們無法像高原落日一樣,沿着固定的軌跡行走。面對漸漸沉下去的落日,我不知道他們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在城市裡,我喜歡站在陽台上看落日,看那又紅又圓落日被絢爛的彩霞簇擁着,襯托着,在如夢如幻的色彩里漸漸沉醉。我覺得,那是一種成熟,一種圓滿,一種成功後的享受。自然也好,人也好,都會有離開的時候,都會有謝幕的時候。像天邊的落日一樣,能夠如此輝煌地離開,不也是一大快事嗎。可是,看看眼前這高原的落日,孤零零地走着,暗淡、淒楚。這也是一種結束啊。

落日完全隱沒於曼甸的深處,帶着一種孤獨與傷感。

然而,明天,一轮新的太阳又会准时升起,带给我们一个崭新的一天。我想,我们不必对一轮落日耿耿于怀,一次结束,就会有一次新的开始。就像这高原上的小学,旧的总会被新的所替代,而新的总是充满生机与活力。

我們靜靜站在蒼茫的高原上,為那輪蒼涼的落日送行。

[1]

作者簡介

紅山飛雪,孫國華,內蒙赤峰市人。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兒童文學》《中國校園文學》《小品文選刊》《四川文學》《意林》《語文報》《電影報》等報刊。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