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毅血色浮情(十)(高学毅)
作品欣赏
高学毅血色浮情(十)
正在省城攻读法律研究生的曹怀山，在家里发生凶杀案后，便匆匆赶了回来。面对父亲被杀、母亲身陷图固的局面，他一时真假莫辨，不知所措。母亲出来后，才把那和血带泪的身世，凶杀案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生活的千回百转，把个七尺男儿听得肝肠寸断；案情的千变万化，把个法学研究生惊得目瞪口呆。他唏嘘母亲命运多舛，逆来顺受；他感叹世事沧桑，诡谲多变；他悲叹自己寄人篱下，认贼作父；他感慨柳鑫代人受过，饱尝辛酸。
曹怀山毅然决然地帮助母亲清点换洗衣裳，挽扶着母亲离开了河滨路218号住宅。他告诉母亲，他打算作柳鑫的辩护人，出庭为他辩护。
蓝玉蓉欣然应允。不要因为父辈的恩怨影响到下一代人的生活，这是她一直祈望的，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曹怀山以辩护人的身份获准与柳鑫进行接触。兄弟俩在监狱见面了。曹怀山西装领带，白皙清秀的脸上架一副宽大的近视镜，潇洒儒雅。柳鑫粗犷冷峻，虽是囚服裹身，仍不乏桀骜不驯的傲气。这一切，把他们兄弟之间的距离明白无误地显示出来。
如何缩短这距离？能言善辩的曹怀山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开头。
“幸运人儿，学成归来了？”倒是柳鑫打破沉默，以揶揄的语气问他。
“只差半年就毕业了。”曹怀山带有几分尴尬。
只有他们俩才知道，这一问一答说的是什么。
三年前，在一辆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曹怀山捉住了一只迟迟疑疑伸进一个老太婆口袋里的手。当他循着这只手往上看去，他惊愕了：柳鑫！就在他发愣的瞬间，重重的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正在这时，汽车停了下来。柳鑫咬牙切齿地低声对他说：“你跟我下来！”
他未做任何反抗，顺从地跟着柳鑫下了车。他想弄明白，他的这个同母异父的兄长，何以成了小偷。早几年，他曾不止一次地跟着母亲或是受母亲之托去绐柳鑫祖孙俩送钱送物，虽然柳鑫一次都没收下，而且对他充满了敌意，但他很佩服柳鑫的那股人穷志不穷的硬汉子气。
来到一个僻静处，柳鑫对准曹怀山又是一拳。
柳鑫自从那年上大学的名额被人顶替，又被判刑“劳教”两年多减刑释放后，他就盲流回城，开始了流浪汉的生活。他拉过板车，扛过大包，做过乞丐。今天，他没有想到第一次下“海”行窃，就被人捉住，而且这个人还是顶替他上了大学的曹怀山！多年积压在胸的愤懑在这一刻不可遏制地爆发出来。
“正人君子，你过得很惬意是不是？告诉你，我可没你那么潇洒浪漫！”
曹怀山抹了抹嘴角的血丝，轻蔑地说：“不管怎样，你不应该去偷！”
“哈哈哈！偷？到底谁偷谁我还没弄明白哩！名誉，地位、权力、上大学的机会、捞好处的肥缺，都被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偷完抢完了，又跑到这里来假装正经，指责我偷东西。告诉你，你才是更加名符其实的偷盗犯！不信你回去问问你老子，你上大学的名额看是不是从我这儿偷去的。你，才是真正的窃贼！”
挨两拳曹怀山倒承受住了，这种羞辱实在叫他受不了，而事实的真相更令他痛苦不堪。
“我自信自己是有能力考上大学的，用不着去偷，只是考试那天出了点意外，后来增加了一个名，额，我便上了大学。”曹怀山分辩说。
“说得倒轻巧！有本事，你再考给我看看。”
“我会考给你看的。我也送你一句话：有志气的话，一个堂堂男子汉，不应该把手伸向无辜。”
“哼，少废话，后会有期！”柳鑫说。
他们这次相遇后，兄弟俩又分道扬镰了。不过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柳鑫不再做欺负弱小的偷儿，成了劫富济贫、侠肝义胆的江湖大盗。曹怀山弄清顶替真相后，与曹国欢大吵一场，父子反目。他不满父亲的卑劣行径使他蒙上的羞辱，便开始发奋读书、自强不息……现在，家里发生了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尤其是这事还牵扯着自己逆来顺受、命运多舛的母亲，牵扯到自己异父同母人穷志不穷有股硬汉子气的哥哥生死，他决然要当此案的辩护人，不怕揭疤亮丑，坦然出庭为他辩护。
“哼，再差半年就毕业了？”沉默片刻，继续用揶揄的口气说，“毕业好啊，毕业了，你就可以人模狗样地挣钱娶媳妇了！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是特意从学校请假回来的，找你有事。”
“哥？你叫我哥？”柳鑫一愣，继而摇摇头，又恢复了揶揄的口气，“说吧，找我有啥事？看我笑话？听我哭声？劝我认罪伏法？”
“不！你说错了……我来看你，是想做你的辩护律师！”
“你想做你的辩护律师？嘿嘿……就你？你行吗？你以为你是谁？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救世主？拉倒吧！”
“请相信我，哥——我们是兄弟！我是认真的，不是来和你说虚话！”
“那……”看着怀山那满脸诚挚而决然的样子，柳鑫陷入了沉思。
“哥，妈想见见你,为了你，她眼睛都快哭瞎了……”
“不！”没想到柳鑫会断然拒绝，“我不想见她！”
“哥，你不能这样对待她。你知道吗，为了你，她代人受过，饱尝辛酸，有多少难言的委屈和苦衷想对你诉说呵！可你只想为自己而活着，哪里会想到她作为一个母亲内心的痛苦和煎熬呀？你知道吗，在你被关押坐牢的这些日日夜夜里，她睡不着，吃不下，总是泪眼汪汪地念叨你，捶胸搧脸地怨自己……哥，我们不要因为父辈的恩怨影响到下一代人的生活和情感！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就是千盼万念地想见见你，诉说她那一腔窝藏在胸多少年的心里话……”
“怀山兄弟，就算哥求你……别再说了！”
柳鑫冷峻的双眼开始发红，渐渐潮湿了…… [1]
作者简介
高学毅，宁夏青铜峡市人，检察官作家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