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尋味清明 凌代瓊
重新導向頁面重定向至:
作品欣賞
專欄尋味清明
凌代瓊散文觀
我一直以來崇尚我的散文導師林非的散文觀:散文創作是一種側重於表達內心體驗和抒發內心情感的文學樣式,它對於客觀的社會生活或自然景象的再現,也往往反射或融合於對主觀感情的表現中間,主要以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真情實感打動讀者。那麼,理想的散文境界應是:最能夠觸發讀者久久地感動的,最能夠喚醒讀者回憶起或嚮往着種種人生境界和自然風光的,最能夠引起讀者深深地思索的,最能夠在語言的文采和藝術技巧方面滿足讀者的審美需求的。
我記住了林非的話:記游散文當然要寫出眼中景,但更要寫出心中之景。努力向着理想的散文境界邁進。我一邊閱讀增進內在自我成長,一邊寫作,將本質的沉思與追求轉化成文字。將字、詞、句彈性的內在聯繫與潛在,提取出來,讓文字從熟悉中產生陌生感,將原本生活就存在的真、善、美,經過思想的「淬火」後,呈現給讀者。
散文的在場與再現呼應着我,認知和精神緯度構架着我。自由的精神在召喚,我以情感「調和」着文字的色彩,讓文字高密度、高質地地透露出精神與人格力量。這既是一種呈現,也是一種自在與自信。
尋味清明
童話的雨滴,將春天城堡里的氣息,鼓脹的四處擴散。裝不下土地味蕾花樣翻新的城堡,只能讓那植物枝頭綻放的紅杏文字逸出城外。空氣清麗,開心的時節,仿佛神從空中吹了幾口氣,颳了幾場摸不着,看不清,但又能明顯能感覺到的風,就將昨天還趴在地上的小草,知其然,又守其私地伸展起來。將一個春天的童話,慢慢從一片葉子抖擻而起。愛向上的力量,神秘的宿命與只可能意會的空間能量糾纏起來。一輪新故事的明亮與恣情,就在空虛中展開。
空氣里的清新,味蕾着新緯度里的人。我就好像在季節的夢裡,被吹了口夢氣,謎境裡人就軟了,心裡積存的冷雲,也被就散了。可我嘴巴還接着呼吸,人也漸漸從寒冷刺鼻的空氣里,感覺到一種柔軟。恍惚幽香斑駁着流年。含風留影的夢,被拖得很長很長。
睜眼,窗外新桃花面,樹柳葉眉飄動。看着季節生長的意象,聞着花園飄來的芬芳,聯想着有關桃花的風言風語,再有,細雨就又在新生的嫩葉上,平平仄仄地朗讀起來。「桃花無言一隊春」,啊!日子又近清明了。被疫情弄得黑白顛倒的我,連活色生香的季節,靈感都沒有了。要不是這季節的物語,還真誤了時節。
每年的清明,我都要上墳,為死去的先人進行祭掃。今年,生活的微粒與不確定的波長,改變着我生活的向度。疫情,使我與外界隔開。要打破這種人為的隔閡,用心靈的力量來戰勝痛苦、焦慮和悲傷,只是徘徊在有意義和無意義之間是不行的。因為,我知道,每一段生活時光都有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層面,人就鮮活地反應在現實之中。要將時間厚度里的自己,再假借給自己,那就得尋味,沿着童年雨紛紛的來路,尋到那個空間,再攜帶上今天的自己,一起去上墳。
然而,2020的清明,就是隔着一段繞不過去的疫情,讓天天戴着口罩的我,不知怎樣才能走進,我的那個清明。現在的我與真正的春天,還隔着一層口罩,隔着心理的時間與距離。心想紅杏出牆,窺看外面的世界。但,在新冠病毒防控期間,每戶就一張小區通行證。無奈,在春意鬧中,打開一份文件,看是否能從文字的縫隙里,找到一條小道,或看到一絲微亮,然後人悄悄地走進我的清明時節。文字映入眼帘:某某市發了關於2020年清明節祭掃服務的通告(第12號)文,暫停群眾現場祭掃服務。也嚴禁在任何公共場所焚燒冥幣、紙錢等不文明祭祀行為。
疫情,還是疫情,蔓延成全世界的疫情,到今天4月2日初中國以外,202個國家和地區累計確診新冠肺炎85萬多例,累計死亡4萬多例。全世界捲入了防禦病毒戰。這實際上就是是全人類的抗病毒戰。如果稱為大戰,這就是世界病毒大戰。病毒全世界人民共同的敵人。中國在這上半場戰疫情的主戰場,取得階段性的勝利,已將傳染鏈隔斷,全國本土都已清零,但我們還在防控之中。隨着疫情的全世界感染,回國人增多,中國在國外留學生有140萬人。4月2日,新增報告境外輸入確診病例806例,新增本土病例1例。所以,還不能掉以輕心。正是因為國內外現狀,我們市下發了以上清明文件。疫情使我一睜眼,就打開手機,從之前的國內,已轉到先看美國,美國到4月2日,感染人是213372例。太嚇人了。雖然說,本土疫情傳播已基本阻斷,但也確實不可掉以輕心。本市近期回國人員增多,雖然有14的隔離期,但他們就近在咫尺,隔離在市淮河路上的快捷賓館,離我家也只有500左右的直線距離。我們小區老趙家,就天天為從歸國住在快捷賓館的孩子送飯。疫情要防,但不能這樣無限期的等下去,正常的生活還要繼續下去。
疫情,使得我的思想都被隔離。由不得我個人,升華成一種什麼普遍性意義了。可文件的意思,不在場,可以。這還有意思嗎?天天聞着全世界讓人不悅的死亡的味道,心情都無比的沉重,還不能做清明為先人們祭掃,管控的也太嚴了。文字這樣寫,我心裡還是很服氣的,只是心裡沒底,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能從防控中解放出來。國務院都公告了:4月4日10時,舉行全國性哀悼活動。為表達全國人民對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鬥爭犧牲烈士和逝世同胞的深切哀悼,在此期間,全國和駐外使領館下半旗致哀,全國人民默哀三分鐘。汽車、火車、艦船鳴笛,防空警報鳴響。情況發生變化了-----
在被阻斷的的人與土與先人的時空里,我想就不能創造機會,從時光的縫隙里穿越而過,讓恍若隔世的心,清逸靜好嗎?望春,抬眼,搖曳的綠樹,由遠而近地飄來一種新綠春光才有的味道。順着這味,嗅覺起來,又感覺到這淡甜飄逸的微塵里,有一些不可言說的味道。可就這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風,將我心底最深處童年樹的葉子吹起,童年樹嘩嘩地響起來。
藏在年輪里關於清明時節的味蕾,一會淡如絲,一會又濃如霧地有滋有味爬升上樹,含情又嫵媚地明晃起來。那追逐遊戲,頭戴柳條帽,捉蜻蜓,撲蝴蝶的少年,在清明的光影里閃動了起來。幽香的清明,歲月重疊的清明山叢間,童年樹上的山雀叫了,隨鳥嗅花香的情景又悠然起來。那杜牧讓人心境隨之淒迷紛亂的詩,也接地氣地將我還原到生活的來路上來。
鳥兒枝頭鬧的清明早晨,爸爸上班去了,媽媽手上提着竹籃子,籃子用一塊紗布蓋着,外面是條干毛巾。裡面有祭掃爺爺奶奶的幾樣早晨燒好的菜。一面引領着我們兄弟,一面講着為什麼清明時節「路上行人慾斷魂」的情景的媽媽。用手指,看這些人,都和我們一樣,去祭掃,做清明。
爬上筆架山山樑,穿過清明草長鶯飛植物瀰漫的句群,來到爺爺奶奶的墳頭。先將墳上的雜草除去,將墳周圍打掃乾淨。將帶來的飯菜,擺在墳前,再用小酒杯,倒上兩杯,我們跪拜在墳前,請爺爺奶奶品嘗。我們跪在爺爺奶奶墳前,安靜地等待着爺爺奶奶的看不見的吃。
我在清影恍惚中問媽媽,你怎麼知道爺爺奶奶就吃好呢?媽媽也很神秘地說,這個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媽媽一邊磕頭,還一邊說着許多今天生活發生的事。我也接着問,這麼說爺爺奶奶他們都聽到了吧!能,就隔一層土。我問媽媽,人都死了,你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媽媽說,爺爺奶奶不要怪,孩子小不懂事。告訴我,人是有靈魂的,啊!媽媽,你說的話,我聽得有點怕。不怕,不怕。爺爺奶奶會保佑我們的。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裡,都要記住,這是你的根。什麼是根?爺爺奶奶生養了你爸叔叔和姑姑,我和你爸又生養了你們姐弟5個,一代一代就這樣傳下去。
祭後,媽媽都叫我們兄弟把雞蛋吃了。我一邊吃,一邊說,這雞蛋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好吃。被吃過了,當然就不一樣了。不過,吃了這雞蛋,人膽子就會變大的。然後,媽媽指着墳頭上剛剛放上去的青草垛說,清明,要在墳塋上添添土,在墳頭上壓紙錢,讓別人看到,此墳尚有後人。清明,這就你爺爺奶奶的草帽,要是冬至放上,就是她們的棉帽子。以後,每到這個季節,都要記住來上墳。如果,今後工作忙,也可前後三天來。清明做好後,要點放一掛鞭炮,再告知一聲。等鞭炮、冥紙都燒盡了,人才可離開。這不是迷信,是防火。我們這樣做,是迷信活動嗎?不是,是活着的人,紀念死去先人的一種方式。現在,我們先燒冥錢和草紙。草紙是你爺爺奶奶的布,他們也要做新衣服。燒紙時,要先用鐵器在地上畫一個圈,圈要開一個小口,然後,再將紙錢放在圈內點燒。一邊燒一邊要喊叫爺爺奶奶來收錢。一定記住,要留一點紙錢,專門燒給那些無兒無女的老人和孤魂,燒這紙錢不要畫圈。等這一切都完成了,就可返回了。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可以下山了。 媽媽你看這裡有許多紅花,好看,這花叫映山紅又叫杜鵑花,我們一起採回家,養在瓶子裡,又香又好看。我們全都跟着媽媽一起採花。采了一會,媽媽叫我們都過去看。媽媽手指着地上的綠色植物說,這就是馬蘭,我們也一起采,帶回家可是一盤好吃的菜。
童話的清明,我們都是沿着這味蕾的感覺度過的。那時,只要春風已上天,我們的童心就發芽。生活一年一度的往返,讓我們生活在綠意浮香的味蕾之中。就是在文革的年代,我們家也沒有停下走這上墳的路。
路是我們全家人走出來的,年年我們都有所思,有所祭,也所念地走在這路上。雖然時間空間變了,一些人情的味變化了,我們也從童年,變到了中年。可我們每年這一天的活動沒有變。我們家,媽媽清明的固定動作沒有變。已上山祭掃不方便的媽媽,總是早準備好冥幣和草紙,在家為我們上墳到家的兄弟做一桌好吃的午飯。有時還故意大聲叫喊着,孝順的兒子們,都洗一洗手,吃飯了。那滿桌的香味,引得我今天還能流哈喇子。雖然說,我家沒有酒幌,可媽媽為清明節專做的菜飯,我覺得比那杏花村酒家的還好。
在本沒有路的山上,我們全家年復一年的追思,才從雜草叢中,走出了一條,通往清明的祭掃之路。如果,我們不能用追思的腳印覆蓋這路上,這條本來就不大的山徑,就會很快被野草覆蓋。再到想起時,分散在全國各地的後來者再上山祭掃,就不知道怎麼走了。
味蕾里晃動的清影,讓我處在半個世紀以來清明的況味里。雖然這味有時素淡,有時濃烈,但它是我香在無心處的時令的味道。我不想着意尋香去踏青,只是要在清明的花令中完成清明的禮儀,上墳去。我與妻協商好,做好防護措施,我們還是沿着傳統的路上山,明天上墳去。[1]
作者簡介
凌代瓊,安徽銅陵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