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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宽专栏 分承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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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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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宽》中国当代作家李景宽写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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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李景宽

一九八二年春,青苗刚从土里抖开一身新绿,就有消息疯传开了:土地要承包给农户了!这就像从天上掉下了大金元宝,庄稼人乐开了怀。

果然,没过几天,公社便召开了大队长、生产队长、大小队会计会议,传达《农村土地承包法》。开完会,各包队干部立刻下到自己包片的点上,组织社员们学习辅导《土地承包法》。“承包法”规定,承包期限:耕地30年,草地30-50年,林地30-70年(特殊林木的林地承包期经国务院林业行政主管部门的批准可以延长),发包方——村集体经济组织或村委会;承包方——本集体经济组织的农户。

各生产队开始对所属的每块耕地进行测量,编成序号。测量完之后,再根据生产队的劳动力和人口,把这些土地公平合理地分给农户。第一生产队队长老狸猫这一阵子可累坏了,他领着嘎子、大毛、李二、邢会计,拿着百米长的大卷尺,挨个地块,弯腰撅腚,测量、记录、钉桩、写序号,整整忙活了七天。

第八天中午,老狸猫拎着两瓶酒、带着一只烧鸡、一只熏兔、一包花生米,来找蒋二鬼子商量如何把这些长着青苗的耕地公平合理地分下去。

蒋二鬼子早已把涂着红油漆长方形的炕桌放在了炕上,他老婆大吵吵洗了手,把烧鸡、熏兔掰成碎块,分别装入两个大磁盘里端上桌。老狸猫盘腿坐在炕上,拎起一只酒瓶用牙咬开瓶盖,给对面盘腿坐着的蒋二鬼子往玻璃杯里倒酒。大吵吵站在地上忍不住地说,这几天你们测量的累够呛,可也挣了不少公分,俺家的也没闲着,又扒拉算盘,又拿笔划拉,为分地能公平,他没少动脑筋,可没人给他记工分……蒋二鬼子冲老婆一瞪眼,说,你老实儿呆着去。大吵吵一甩搭,进里屋了。 这工夫,窗外便挤满了小孩唧唧喳喳往屋里瞧,与其说是看热闹,不如说是受家长指使来探听消息,因为分土地关乎没有农户的利益。

老狸猫提高嗓音,既像是对蒋二鬼子,又像是对大吵吵,说,我心里有数,凡是给生产队做过贡献的,都有回报。蒋二鬼子用下巴颏一点桌上的酒和菜,就这回报啊?别说,今儿这回报还真挺出血,不过,这血也是从你老狸猫身上出的,哪回你也没拿队上去报销。唉,看样子,人民公社要黄了,你这队长也快当到头了。老狸猫笑了笑说,站好最后一班岗吧。

蒋二鬼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用手抓起几粒桌上纸包摊开的炸花生米,咯嘣咯嘣地咀嚼着。老狸猫端起酒杯闻了闻,又放下了,这几天劳累和上火,舌头起泡了。他抬头看着蒋二鬼子,盼着他给拿主意。蒋二鬼子越是这个时候越有抻头,细嚼慢咽着,一口花生米总算咽下了,他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等他用筷子夹烧鸡,老狸猫立刻用手从堆积的鸡肉块里拽出一个鸡大腿递给蒋二鬼子。蒋二鬼子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咬了一口,随着咀嚼鸡皮里流出了油,把他的上下嘴唇涂得油光锃亮。窗外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互相打闹起来,大吵吵拿着鸡毛掸子从里屋冲出来跑到屋外,把孩子们撵跑了。

蒋二鬼子把这口鸡肉咽下去才开言道:别急,稳住架儿,看看别的生产队咋分,咱学学经验再动真格的。

老狸猫瞪起了眼睛,说道:二鬼子,我这烧鸡、兔子拿来,可不是听你出这样主意的。看别的队咋分?谁都知道咱队有个二鬼子,他们测量早就完了,都按兵不动,为啥?就看咱队咋整,他们好跟着做比成样地学。再说了,公社罗社长点名叫我拿经验。 蒋二鬼子一笑,说,众口难调,要想叫大伙没意见,就俩字儿。

哪俩字儿?

你附耳过来。

老狸猫的盘腿变成了跪姿,身子越过桌子抻过脑袋,把一只耳朵伸给蒋二鬼子。蒋二鬼子冲他伸来的耳朵说了两个字,然后又如此这般几句。

老狸猫把身子收回来,又变成了盘腿坐姿,这才喝了一大口酒,抓了一把花生米填进嘴里咀嚼,不断地点头。由于嘴里有花生米,妨碍着舌头,含混地说,我的着(烧)鸡裤(兔)子和狗(酒)……大喘一口气,咽下了嚼碎的花生米,然后清晰地说出“没白买”。

第二天,生产队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定下8点开会,7点半就来齐了。老狸猫陪着包队干部进了队部,大伙都带着椅子、凳子、马扎,还有搬来砖头、坯头的。不知是谁,竟把一副弯钩犁杖搬进来,上面坐着好几个社员。老窦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蹲在墙角,蒋二鬼子带着八十公分高的马扎坐在办公桌对面,嘎子和李二坐在窗台上。门窗开着,门外和窗外也挤满了人。大吵吵、大荣子、香兰等妇女也在人群里。抽旱烟袋的、蛤蟆头喇叭筒卷烟的,把屋子弄得烟气瘴瘴的,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包队干部姓江,五十多岁,中等个,长瓜脸,秃顶,人称江干部,他首先跟蒋二鬼子握手寒暄。老狸猫把他的座椅让给江干部,他站着,讲了家庭承包男女平等,人人有份,以户为生产经营单位。 这时,一个剃着小平头的青年社员调皮地问:队长,你说人人有份,我媳妇刚怀上算不算数?

人群里一脸雀斑的小子打趣地问,你搁啥证明啊?你媳妇肚子瘪瘪的。

大吵吵说,还没鱼籽大呢,你揍晚了都。大伙哄笑。

人群里一个车轴汉子问,我媳妇都怀7个月了,腆个大肚子,这算不算证明?

人群里一个胖子说,兴许是个肉瘤子呢。大伙又哄笑。

小平头骂了一句,你放屁。胖子霍地站起身,摆出要打架的姿势

老狸猫连忙说,不许吵架!

江干部站起身连忙说,这个这个……文件规定啊,没生出来的这个这个……不算数,争也没用。

接着,老狸猫讲了分地方案,说,咱队经过测量,总共有耕地1516亩——比别的队呢,多出一百多亩,哈哈,咱队算捡着了。经过邢会计计算哪,一个劳动力分7亩,他把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举起来给大伙看,人群一阵交头接耳,似乎都对这个数字表示满意

老狸猫环视了一圈,又说,除了家里的劳动力以外,家里呢,每口人分3亩半。由于咱队吧都是岗地,都属于一等耕地,就是离村远近有区别。这些耕地怎么分呢?俩字儿——抓阄。 人群又一阵议论。

老狸猫说,各家各户选派一个代表,抓两把阄,为啥要抓两把阄呢?第一把,通过抓阄定下先后顺序来,也就等于排号了,这样一来呢,就不会乱抓了,等到抓第二把阄,就是抓分配土地的阄,都别争,也别抢,就按号来,喊到号的就上来抓阄。大家说,这个法子咋样?

屋里屋外一片赞扬声,有人还鼓起了掌。

人群中有人问,不会在阄上弄鬼吧?

蒋二鬼子一扬手说,闭嘴,听着。

蒋二鬼子说话好使,人群立刻鸦雀无声了。

老狸猫继续说,为了公平,监督写阄、抓阄全过程,咱们呢,选出三个社员代表来做监督,我提议……

还没等老狸猫把话说完,下边就喊出“蒋二鬼子”“老窦”“香兰”“大荣子”“李二”等人的名字。经过举手表决,蒋二鬼子、老窦、香兰做监督代表,由江干部写阄。江干部从兜里掏出一沓子裁好的纸条,往上写阿拉伯数字挺溜,三个代表站在他身后监督,坐在前面的有几个人伸头看。

第一轮抓阄时,有的社员一次抓两个阄,没等他打开,就被三个监督员制止了,叫他两个阄留一个。还有一个细节,是蒋二鬼子提出来的,就是三个代表不抓阄,由代表的家属抓阄,这样避嫌。

老狸猫说,我不抓,家属也不抓,最后呢,剩下的一个阄就是我的。

人群为老狸猫鼓起了掌。

顺序号确定了,大家按顺序到前面来抓土地分配阄。由于地块是写着号码的,大家抓完,也不知道自己抓的地块在哪儿,都拿着阄排队到邢会计这里登记造册。邢会计带着花镜,算账不用拿算盘,用口算比打算盘还快。登完记,邢会计站起身,把身后墙上贴的两张旧报纸揭下来,露出了事先画好的本生产队耕地全图。

大家走上前,挤挤插插伸长脖子才看清了自己家的耕地位置。有的满意,有的摇头,各种表情展露无疑。由于事先蒋二鬼子考虑周到,社员们在两次抓阄中都没有出现大矛盾。有的耕地离村子比较远,但土质肥沃,也就心理平衡了。

生产队的马、牛、车辆和犁杖等农具,事先分别作价,社员们讨论通过,然后也采取抓阄的办法,不用拿现金,从公分里扣除,公分不够的欠账。

老狸猫创造的抓阄经验,很快在全公社推广了。老狸猫受到了公社的表扬,美滋滋地又买了酒菜去蒋二鬼子家庆功。

老狸猫一进门,大吵吵在厨房大喊:老狸猫驾到!老狸猫迈进外屋门槛,便看见老窦、嘎子也跟蒋二鬼子一样,盘腿坐在炕桌前。老狸猫故意说,嘎子,你算哪儿根儿葱,下去叫你媳妇香兰来上桌。话音刚落,“来了!”香兰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方盘热气腾腾的大豆腐。[1]

作者简介

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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