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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门 马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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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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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门》中国当代作家马丽君写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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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村庄的门

创|作|心|得

童年长于乡下,青年辗转城市,浸染草木之气。始于书画,陷于文字,在主业之外觅得半亩花田。年少遍读缠绵与江湖,后缤纷杂阅,一枝枯笔蘸淡墨,也曾涉猎小说、诗歌,唯愿从散文始终。

人烟弥漫在乡野山间,于是,院落渐兴。一不小心,林间小路的转弯处,深山坡岭的褶皱里,就会冒出一扇又一扇的门。也许是一簇正开得烂漫的野菊花掩映下的柴门,也许是沿袭祖上的雕梁画栋的早已斑剥的木门,也许是刚刷过漆的油光锃亮的新焊的铁门,也许是土改时分得的门墩刻有狮子、照壁凿有祥瑞的大宅门。村庄的家户依势就形呈层叠的态势,这些或精制、或古朴,或高深、或卑微的门便在村庄的起伏里时隐时现。

站在村子的隘口,能听到风的声音。原野上的风吹吹刮刮,冲蚀着村庄的门,那些被岁月之手抚摸过的木栓、铁锁,关不住四季的轮回。

站在村子的隘口,能听到历史的声音。民间的丝竹飘飘忽忽,诉说着村庄的故事,那些被乡音沉醉过的大门的纹路,解不开世事的浮沉。

村庄的门开开合合,村庄的故事就在这一开一合中,慢慢积淀,慢慢融合。

门开,日子也在展开。熹微的天色和落日的余晖穿梭交替,锃亮的犁尖开垦了苍莽的田野,也在老农的额头刻上了深深浅浅的岁月;姑娘从门前嫣然地出嫁,又从后门忽地领回一个调皮的小哥。日子,就是笼罩在大门上挥之不去的苦涩;大门,就是点缀给日子的参差的喜悦。

门合,思念也在闭合。亲情的脉络散布在厢房的青砖上,家族的兴衰穿插于东屋的板箱间,兴腾的时候,也曾人声鼎沸,沉寂的时刻却是如此萧瑟。门里的记忆,就是村庄的缩写,——生命来过,草木荣过。

我曾细细地打量过那一扇又一扇的门,就像打量一本压着一本的厚厚的古籍。这些浸染过祖先悠悠气息的门是它的封面,那些凹凸有致的门环是它的题词,长长的过道是它的扉页,曲折迂回的石板路弯弯绕绕,一直通到每一根家燕啄过春泥的椽木上,这中间的琐琐碎碎、细枝末节加起来,就是村庄的故事沧桑着,诉说着,芬芳着,回味着。

一扇大门的后面,往往是一条长长的过道,也许是方砖铺地,也许是石板垒就,也许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土墙毛地,总之,年深岁久,过道的地面和墙根一溜摆开的青石早已光洁,过道的墙皮也早已脱落,墙上挂着的几把当年留种的谷穗和墙角竖着的沾着陈年泥巴的锄头,透露出这扇门后曾经精彩鲜落的一些细节。门“吱呀—吱呀——”地响,我看见门槛下碎花布帘垂挂遮掩的猫狗的通道。这个过道是全家老小海侃神聊、休闲嬉戏的场所,一碗枣叶茶,一袭过堂风,浓浓的滋味就从劳作的间隙倾泻而出,连小狗小猫也被这兴旺的人气感染,欢腾跳跃着出出进进。我活跃的童年和许多乡村孩子的童年就是以这块狭长的过道为场景展开的,这扇门承接着昨天和明天,守护着没落和回归。

不知从何时起,门里的父母垂垂老矣,手搭凉篷翘首相盼,门里的小童长成青年,肩挑行囊远走天涯。门里的喧闹成了无边的宁静,在每个思念的夜晚,和灯光一起从门缝铺洒下来。门终于老了,它和主人一样走完了所有的时间,在某个黄昏或早晨,被风尘仆仆的游子叹息着重重关上。从此,这扇老门就永远泊在记忆的深处,不再蹉跎,不再转身。

一扇大门正对着的,通常是一面四方的照壁。寒门泥砌,小康砖雕,富裕人家的还要石灰粉饰,呈祥的图案色泽鲜润、弥久不退。我流连于一处传说中皇恩布泽过的大院,那门气势恢弘,高高耸立,瓦上有兽,门前的狮子雌雄相对,照壁完全由青石雕成,四周饰以角纹,当中团花簇拥着大大的正圆图案,风雨侵蚀,岁月熏染,依稀可辨延伸的枝叶间几个丰硕的蜂巢,还衍生出几颗小如核桃的小蜂巢,——原是封候之意。这是村子的大户、清朝遗老的所在,土改运动中,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冲击,从正门入的一进三院被分拨给数户农家,沿袭至今。门楼上旧时的雕栏挂满了金灿灿的玉米,现今的砖混新居与古老的木石结构鳞次栉比,在午后的阳光里呈现出空前的和谐。曾经沧海的大宅门记录着古今往事,书写着村庄的历史,在斗转星移中一路前行。

春风拂过村庄的日子,我再回故乡。年味还没消散,瓷砖贴面的簇新大门星散棋布,大红的灯笼和随风舒展的春联还没谢幕,那些我小时候经常出入的老门、老院、老屋正在拔地而起的新居群中渐渐隐退,化作了一枚枚书签,无声地横卧于村庄历史的册页。夕阳西下,夜幕微垂,走过水泥抹平的大道,循着曲折绵延的老屋间隙的石径,我走过一扇扇或开或合的大门,犹如走过一个个慈眉善目的长者、一个个蓬勃昂扬的少年,伴着漳河的涛声,我独自凭吊逝去的光阴,也为新生的年轮虔诚祈祷。那些庄重而温馨的大门正和村后绵绵的山峦、村前静静的星空紧密相依,融为一体……

村庄的门,是时空的隧道,载着你我从少年一路飞奔。村庄的门,是上帝的眼睛,淡定地审视岁月的积累。村庄的故事里,有你,有我,有他,纷纷扰扰,组合成一场灭灭的烟花,盛开在村庄的上空,定格在时光的彼端。[1]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