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劍鋒 茶海女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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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海女孩》是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茶海女孩
回家後，翻看手機里的相片，我又看見騰衝「大地茶海」遇見的女孩，我拍了她三張蓬頭垢面赤腳坐在地上的圖片。
生命里的某些過往，常常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風輕雲淡，不管你走過多少路，看過多少雲，遇到多少人。只要走出去，就會從你身邊擁堵而來，你看或不看，銘記或遺忘，它都真實地發生過。這世界的每一處風景，都彼此成就着，就像卞之琳在《斷章》里所寫的：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大地茶海」是此次去騰衝路上的一個景點，位於騰衝市清水鄉駝峰社區營新村，地處海拔1800多米的山坡上，就在騰衝機場的附近。山坡並不高，整理成一壠一壠江南茶園的模樣，不知種的什麼茶葉品種。據他們說，是一種叫做大葉茶的。 印象中雲南的茶葉應該都是采自高大的老茶樹，野生，大葉，沒有江南茶園這種整齊的茶園。但對常年生活[在被稱為「有機茶之鄉」，看慣了茶園山色的人來看「茶海」，似乎有點滑稽。如果這茶園能稱之為「海」，那家鄉的茶園就能稱之為「洋」了。帶的人有心，看的人卻沒有了驚喜。
茶園還是整得挺不錯的，走在茶園石砌的小道上，看看茶園間那些高大的樹木，陽光從樹隙間斜斜地打射進來，形成明亮一塊陰暗一塊的斑斑點點。隨手拍幾張茶園的風光，似乎還有點後現代主義的風格。這或許是「茶海」與江南茶園最大的區別，江南的茶園可沒有這麼多的樹木，只是三三兩兩的幾棵，或站在山脊線，或立在半山腰，恰到好處地跳在茶園五線譜之上，隨幾聲婉轉的鳥鳴輕輕搖曳。
吃飯，休息，喝茶，然後，我慢慢地往回走。正午時分，陽光毒辣。高原的氣候就是好，陽光照射到的地方，光線依舊炙熱，樹陰底下，卻是陰涼，感覺完全是二個世界。抬頭看天，湛藍，樹頂上的雲朵，像山峰一樣，東一座西一座地堆積着，緩慢地移動，似乎在跟隨我的腳步。
抬眼，我看見了前面的小路中間，樹蔭下，一個小女孩孤單的背影。小女孩大約六、七歲，坐在地上，黃色的橫條衛衣，淡藍的褲子，弓着背，很專注的樣子。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女孩，我心中感到有些詫異。 她是誰？
為什麼一個人坐在路中間？
她的父母呢？
她在做什麼？
我停住了腳步，有點踟躇起來，生怕腳步聲會打擾到她的清靜。這個空間原本就是屬於她的，我只是這裡的一個匆匆過客。她應該熟知這裡的天空，她家的雲朵，一草一木。又或許這幾塊茶地就是她家的。或許，她正在和她家的螞蟻說着悄悄話，告訴螞蟻有關她心中的一些秘密，那些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心思。樹蔭外面的陽光和她沒有關係，那些陽光下的遊人和她也沒有關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路中間，旁若無人。
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我希望此時像山峰一樣的雲朵能遮蔽一下陽光，如果可以，就從雲峰間射出一束耶穌光，恰好打在女孩的身上，定格一棵她家的樹，她坐在路中間孤單的身影，以及那條通往遠方的路。
停留了一會後，我還是向她的樹蔭處走去，那是我來時的路，也是回去的必經之路。我不想再找一條路來繞道，最多腳步放輕一點，不驚動到她就行。慢慢地和女孩越來越近，我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還是保持着原狀，頭都沒抬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烏黑有點髒亂的頭髮，散落下來遮住了臉龐，赤着的雙腳，肉嘟嘟的，手裡拿着一部手機。
我停下腳步，蹲下身來，想看清她的面容，試探着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姑娘。」她還是低着頭，沒有一點反應。看來，是我多心了。我的到來絲毫沒有影響到她。她沒有跟螞蟻說悄悄話，儘管我看到有幾隻螞蟻在她的腳邊匆匆跑過去，其中一隻還在她的腳板前停留了一下，晃動着觸鬚歪了歪頭，碰了碰女孩腳後跟，接着搖搖頭，步履匆匆去追趕前面的同伴。螞蟻和女孩一定是熟稔的，就像熟識的人們見面寒了個暄，作了個揖，打了個招呼，然後各忙各的，各自奔赴自己的生活。 螞蟻有螞蟻的世界，女孩有女孩的世界。女孩的世界在手機里，那裡藏着她想要的遊戲，童話，外面的天空和雲朵，很多螞蟻沒見過的詩和遠方。
「小姑娘。」我又輕輕地喚了一聲。這會她把手機放在了兩腳之間的地上，抬起了頭。有些髒又稚氣的臉，烏如黑耀石般的眼眸，清如高原天空的眼神，澈的不帶一點雜色，我一下子想起攝影師解海龍在安徽金寨拍的《大眼睛》的作品。女孩的臉龐和眼神都與作品中的主人公蘇明娟神似，只是嘴唇的輪廓更加立體。她微微一笑，又低下了頭。我從背包里拿出一個蘋果，微笑着說：「小姑娘，吃個蘋果？」她又抬起了頭，用手攏了一下散落的頭髮，抓了抓頸部，然後用手背擦了擦汗，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笑了笑，那笑容真乾淨，純真，無邪。
此刻，我不忍心再問她任何問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我說的話。任何的語言都是多餘的，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溝通，不需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足夠了。我看到了人所需慰藉心靈的東西，那個跟天空般明淨的眼眸，如一束光，直直地射到心底。沒有刻意的熱情和客氣，沒有一絲絲培訓出來的笑容和禮儀，就和高原的大山一樣原生態。
我站起身來向下一個林蔭深處走去。她有她的生活軌跡和成長曆程。我爬過了許多的山，涉過了許多的水，看過了許多的風景，早已心平如鏡。她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真心希望她能好好地讀書，有一個好前程，好工作，隨着年齡的增長，一步一步地向大山外面走去，走進紅塵，真實地感受她在手機里看到的風景，豐盈內心。能熱愛這個世界，熱愛生活，好好工作，不要像我看到的在南方打工的女孩一樣，二十來歲的青春年華里，就手上牽着一個，背簍里背着一個，手裡還抱着一個，早早為人妻母，目光呆滯地到處為生活奔波。
在茶海遇見坐在路中間樹蔭下的女孩，全程沒有和我對過一句話，哪怕一個簡單的「嗯」，但她給了我最無邪的笑容，最純真的眼神。
經年以後，不知道她是否會回憶起童年。那個髒着臉，赤着腳，坐在家鄉茶園的小道上，村蔭下，拿着手機，想像着外面的世界小女孩，還有一個路過的叔叔，打擾了她的清靜，給了她一個蘋果，她還了叔叔一個最真的笑臉和最純的眼神，裝飾了他七月有明月的窗，八月火熱的夢，還有一直在路上追尋的詩和遠方。[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