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内容简介
一首《植物志》,打通人与自然的阻隔,照出李跃豆记忆深处的世界。从此,她在二十一世纪的粤港地区穿梭,却又如遁形般游走于不同时代坐标中。移步换景下,她不断变化,亦不断生长。似已隐匿又在时间的流动中循环讲话的亲友,带出一个斗转星移的二十世纪下半叶。浮动的农场闪烁着独特光芒,嬗变的词语照耀着寻回的故土。当时空与变化中的面庞紧密相依,情感的源头与归处竟意外地合二为一。所有的信息汹涌而至,岁月的缺口成为包罗万象的南国之诗。
作者简介
林白,广西北流人。曾出版长篇小说《北去来辞》《妇女闲聊录》《万物花开》《一个人的战争》《说吧,房间》等,另有诗歌集《母熊》《过程》。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奖、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首届女性文学奖、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前十提名。《北流》是其沉潜十年后全新长篇小说,未出版即入选多个文学榜单。现居北京。
原文预览
想到返乡她向来不激动,只是一味觉得麻烦。当然,若少时的好友吕觉悟和王泽红也凑在一起,她是欢喜的,若能吃到紫苏炒狗豆、煲芋苗酸、扣肉蒸酸菜、沙姜做蘸料的白斩鸡、卷粉、煎米粽,她内心的气泡会痉挛抽搐,一路从脚底心升到头壳顶。只有这时,才觉得家乡有了一种大河似的壮阔。那壮阔有着紫苏薄荷似的颜色味道,在青苔的永生中。 这一日,老天爷给跃豆降落了一个故乡。她又有几年...
书评
一条河流,无论怎样恣肆汪洋或旁逸斜出,都必然会有它的源流归处。一部小说,无论怎样奇思妙想或意兴遄飞,都应该有属于自身的结构方式。林白长篇《北流》的结构方式是什么?作为《北流》开头的,是“序篇:植物志”,一首长诗。起始,“无尽的植物从时间中涌来”,接下去,近百种植物在诗中出现,从彻夜高喊的木棉花,到大榕树大龙眼树大黄皮树大枇杷树,都在时间里蓬勃生长。需要说明的是,这首诗虽以“植物志”为名,却没单纯地书写自然,而是每一种植物都携带着与写作者痛痒相关的岁月。因而,这并非一首单纯的诗,切切实实是一部长篇的完美序言,是对过往的专注凝视和对未来的殷殷呼告,作品巨大篇幅中蕴含的庞然能量,似乎已迫不及待地透过长诗传递出来。“后章:语膜/2066”和“尾章:宇宙谁在暗暗笑”,则是这部长篇虚实并生的结尾。前者虚构的是2066年的情形,方言流散,故友凋零,换了人间。后者近乎写实,以一首粤语老歌起兴,“宇宙谁在暗暗笑?轻轻送人间仙乐处处飘”。婉转的乐音过后,转而赋陈繁密的日常生活,扎实深稳,从容自若,仿佛书中人物长时段的迁徙辗转和并不清晰的未来,至此拥有了可靠的现实躯体,让人生出些在世间继续行走的力量。序篇、后章和尾章,构成了完整的小说目录,也暗示了这是一部现代意义上的长篇。不过,作为“正文”的、如漫漶如碑文般的“……北……流……”,仿佛残缺的经书,暗示了另一种非同凡响的结构方式——体量最大、或长或短的“注卷”“疏卷”,别有巧思的“时笺:倾偈”,正属于严谨的经传注疏体例。独辟蹊径的“异辞:姨婆的嘟囔,或《米粽歌》”,如果熟悉公羊书法,差不多可以看成对“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的有意照应。穿插其中的两组“散章”,则不妨看成古书上的眉批。这样新旧交织的结构,是不是足以暗示,作为一种现代书写方式的汉语小说,不妨试着创造属于自己的传统血脉?或者倒过来说,自古及今的传统如一条长河,后来的写作者无论怎样闪展腾挪,从来就没有脱离自己的独特血脉。这看似相反的方向,其实可以是一件事,就像小说里写到的北流河,有一段盘旋曲折,自南向北斜流而去,可这条河并没有离开大地,最终像任何河流一样,安然涌入了大海。
《北流》叙事的时间跨度很长,从目录提及的1950年代早期,一口气写到仿如昨日的当下,差不多是七十年的历程。尽管结构巧妙,有经验的阅读者仍然会对时间跨度太长的小说充满疑惑,尤其是那些风起云涌的日子,外在世界的特征太明显了,很多时候人会显得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形下,如何避免让作品成为后期划定的时代特色的图解?怎样让人物在大浪潮里保持自己的独特面目?进而,如何把一个几乎已经封印为黑白影像的时间段落,恢复成一段段活色生香的动人瞬间?小说主人公李跃豆,或许与《植物志》里跟植物关系亲密的书写者有着相似的性情(或者可以看成,写《植物志》的就是李跃豆?)。顺着时间线开始看,因为对人事的迟钝和对自然的敏感,似乎从童年时期,李跃豆就没有被时代的大潮淹没,而是相对自足地活在自己的童年时光里。在她的世界里,有高大的树和艳丽的花,有虽然不多却让她津津乐道的吃食,有携手闯祸和吵吵闹闹的小伙伴,似乎时代的潮汐涌来,她身上却只浅浅打湿了一层,潮汐退去,又回复为懵懵懂懂的童心童趣。应该正是因为这种性情,以及由这性情导引的感性思维,决定了李跃豆童年和少年时期观看世界的方式异于常人。她从来不是自上而下俯瞰生活,或者在记忆中按照后来划定的时间分期来框定和理解曾经的生活。相反,她更多是从感性出发来观察周遭的一切,视野里仿佛一直潜藏着某种更为本能的选择机制,因此她好像部分忽略了日常生活强制造成的禁忌,看到的是自然界万物的蓬勃生长,是人饱满的欲望和不甘的挣扎,是虽被局限却没有泯灭的梦想,是一个个虽有缺点却活生生的人。时间线往后推,时代揭开了新的篇章,李跃豆也来到了她的青年时期。人物性格当然不会因为时间的变化陡然改变,童年和少年时期保护了自己感性直觉的李跃豆,显然没有很好地与偏于理性的社会达成和解,她在社会生活中,仍然更多凭靠自己的本能,即便看起来实际的计算和筹划,也往往只作用于情感,而不是世俗的利益。如此凭靠直觉的青年人,当然也就很难理解某些基本的社会规则,因而在自己经历的世界中遭遇种种挫折,几乎是必然的了。不管是友谊还是爱情,甚至是最为普通的人际交往,李跃豆似乎都不够游刃有余,大部分时候其实是格格不入。这种格格不入的处境,会把一个人从安稳的社会群体中驱逐出来,不停地在另外的群体寻找新的可能。或许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北流》中,青年李跃豆很少有安定的时候,她几乎总是处于不停的动荡之中,从一个群体进入另一个群体,从一段关系走入另一段关系,很快又因为不合而再次离开。也因为如此,李跃豆没有不情不愿地过早习惯某个群体,而是维持着自己独特的好奇心,游走在各种可能性的边缘,从未完全封闭自己,以一种另类的方式阅历了世事。这些阅历的世事,因为出自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就并非习见的人事纠葛,而是每次碰撞都跟人心深处的某些东西相关,关联着极其重要却不易发现的认知角度,具体而微妙,打开了对人理解的某些特殊空间。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件件跟人心相关的事,必然携带着每个人成长至今的时光,必然有每个人自身的颓丧和激昂,必然牵连着每个人跟世界复杂的交流方式,最终,这些活生生的人一起构成了热腾腾的生活,虽然在怎样的时代规训之下,仍然顽强地透出烟火气息,包括花样百出的生存手段和名目繁多的欲望实现。如此牵丝攀藤的日子,远离了单向的人性和时段规划,富有郁勃的生活质感,走入人心的深处,以此揭开了过往黑白影像般的时间封印,复原出一个原本如是的彩色时代——离开抽象的概念,设身处地地思考一下,我们身经的每一个时代,哪里会是黑白的呢?或许需要强调的是,把一个此前在各类叙事中呈现为黑白的时代复原为彩色,并非要强制改动对某个时代的既有结论,相反,彩色是对黑白的丰富,增添了黑白间过渡的层次,就如奔腾的北流河,观察其深层的潜流和淤泥,并未就此改变整条河流的最终走向。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