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一中老校園(李景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憶一中老校園》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景寬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憶一中老校園
我初中時代的母校肇東一中老校園早已不復存在了,現在的八中是它的原址,但已面目皆非。我常常在夢裡徜徉那個在記憶中抹不掉的老校園,醒來時總有一滴清淚掛在眼角……
十四歲是花季年齡,我考進了肇東一中這所全省名校。每天上學,穿越多條宛如鄉間土道,巡禮一畦畦住戶的小菜園,傾聽聲聲犬吠,才走上了一中門前的砂石路,往東一拐便是紅瓦黃牆、綠樹掩映的一中校園。
一中校園門前有兩個抹着水泥面塗着黃粉的方形門柱,兩個門柱上分別寫着紅字,右側:今天該做的事做完了嗎?左側:明天要做的事想好了嗎?我們把這兩句話當作校訓。門柱兩旁便是一尺多高的水泥台,上面是鐵柵欄,柵欄裡面便是高大的楊樹林,枝條搖曳,綠葉嘩啦作響,像是在歡迎學子們入校。走進校園,便踏上紅磚砌成帶有弧度的甬道,道兩旁是榆樹牆,修剪得十分整齊。榆樹牆裡面是果園,一株株黃太平,虬枝崢嶸。果樹下種植各種果蔬,紅綠黃紫粉,宛如五色盤錦,多半是植物課專用的試驗田。每當果樹結果時,我班多次承擔看護任務,組與組交接班時,須要清點果樹上的果實少不少。瓜田李下,丟失幾枚果實也屬正常。可是,我班在執行看護任務期間,竟然一枚果實也沒丟,這成為我們的驕傲和談資。
穿過幾百米長的甬道,便是起脊的磚瓦校舍,它呈工字形,外牆塗着黃粉,窗明几淨。它的兩側也有榆樹牆,牆裡是紫丁香,開花季節,芳香四溢,蜂蝶成群。教室里一群童稚未退的少年吮吸着知識,窗下花海里蜂蝶忙忙碌碌地採花釀蜜,構成美妙的詩情畫意。
走進校舍大廳,右側是收發室,有個小窗能拉開,老收發員經常從裡面遞出信件或訂閱的報刊雜誌。左側一面牆是鑲着玻璃的報紙櫥窗,展出當天的《人民日報》《解放軍日報》《中國青年日報》《黑龍江日報》等。與大廳的門相對着的是黑板報,叫它「黑板報」,實際上是深綠色的玻璃板,上面用彩色粉筆書寫的文字十分漂亮,刊登的多半是學生寫的美文,有詩歌,也有散文、通訊報道,讓你踏進大廳便享一道豐饒的精神盛宴。這所中學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版面幾乎讓高中學哥學姐們占領了,就連抄黑板報都是他們中寫字好的抄寫。板報上還有插圖、花邊,美觀大方。板報兩側各有一間辦公室,右邊是廣播室,左邊是總務室。
一條長長的走廊呈工字形,走廊兩側和兩端都是寬敞的房間,以正廳為分界,走廊左側依次是黨總支書記室、校長室、副校長室,對面是校辦公室、教導處主任室。再往裡是教室。走廊的右側依次是共青團、學生會等,然後是一間一間教室。高中和初中各科教師辦公室皆在走廊的盡頭。體育教師組辦公室是單間,裡面堆積着籃球、足球,各種體育器械。走廊兩端有物理實驗室、化學實驗室。其餘都是教室。西側還有一間醫務室,只有一位戴近視眼鏡的男校醫值班。
我們初一·一班教室在東面走廊北側,對面是高三·二班教室。開了門,正對着講桌,講桌後面是深綠玻璃板。雙人課桌,長條板凳,走進教室一種神聖感便油然而生。我班還將觸覺伸至走廊,由學生們主辦的手抄壁報《向日葵》每期都貼在走廊上,猶如一道亮麗的風景,吸引着高中學哥學姐們的目光。李漢君的散文《起名》、我的散文《向日葵》,都曾刊登在壁報上。高中語文組教師李鴻修先生還給我們壁報賜稿《亂說日記》,他親自抄寫的蠅頭小楷,以清新雋永、幽默活潑的語言闡述了寫日記的諸多益處,文與字皆為一流。這期壁報揭下來時,我把這篇手稿剪裁下來,留存至今,彌足珍貴。
靠北面的教室都有兩個大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偌大的操場,操場上有個高台,做廣播體操時,領操的是體育老師。在音樂聲中,雖千人千面,但整齊一致。體操結束後,常常是教導處主任上台講話,多半是講紀律情況。操場上靠近教學樓有籃球場地,兩座籃球架子對峙。稍遠處是足球場,兩個足球門也在兩端對峙。兩個足球門後面各有一排小楊樹,西面是女廁所,東面是男廁所。男女廁所各分割成男女教師專用廁所。
工字形校舍隔着操場便是大禮堂兼飯堂,北面牆有幾個打飯的窗口,廚房在後面,東面有個大舞台,台上有幕布、幕袖。台下是空場,平時擺着一張張長條飯桌,住宿學生吃飯站在桌旁,沒有凳子。聚會時把長條桌撤到一邊,各班同學兩人抬着一個長條凳入場,能容納一千多人。我曾在這個舞台上與同學演出了自編的小話劇《一對大公雞》,我扮演早期革命者韋拔群;獨幕話劇《小馬克撿了一個錢包》,我扮演老醫生赫勞斯;大型話劇《南方來信》,我扮演越南教師文安。教高中俄語的關老師曾經在台上表演掄火把,燈光關閉,他將火把掄圓了,構成各種角度的光環,甚是好看,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高三學哥學姐曾演過鬧劇《三丑會》,兩男一女,分別飾演算命先生、跳大神的,還有個什麼角色記不清了,表演自然、滑稽,令人笑噴。
禮堂兼飯堂兩側各有兩棟學生宿舍,東側是男生宿舍,西側是女生宿舍。每間宿舍里有幾張上下鋪的鐵床,這是供農村來的學生們住宿用的。我班幾個農村同學都住在男生宿舍。有一次,記不得是何原因,晚上我沒有回家,就和同學王敬禮睡在一個床鋪。如今,王敬禮早已作古,其音容笑貌還浮現在我的眼前。
在工字形校舍的西側還有一排磚瓦房,是教師宿舍。我們班主任、語文老師王浴海先生就住在教師宿舍。那年他二十二歲,還沒有成家。四年前,他在這所學校高中畢業,由於家庭成分是富農,政審不合格,報考大學資格被取消。校長范中天先生看中了他的才華,特地報請縣教育局批准,把他留校任教。同期同種情況的還有三名高中畢業生也留校任教。我曾多次被王老師領至他的宿舍,輔導我朗誦。晚上,他頂着星星送我回家。
在教師宿舍對面榆樹叢環繞一口水井。第二年春季,井裡結了冰溜子,我班有五個淘氣的女生竟然模仿「猴子撈月亮」,扯胳膊、拽腿地連接起來豎進井裡取冰溜子,被教導處主任看見了,他不敢大聲喊,只能拖着長腔勸說。等她們站起身,一頓雷霆之訓。此後,這口水井便增添了井蓋和鐵鎖。
這所學校為國家高校輸送了大批學霸、高材生,也培養了若干各類專家、學者、藝術家。中國工程院院士孫玉、哈工大航天學院「試驗衛星」一號總設計師曹喜濱、冰雪畫創始人於志學、虎畫家陰衍江、牛畫家池春舉等都是從這個校門走出去的。我的文學啟蒙老師王浴海先生後來自學成才,成為全國著名中學語文教育專家、《作文成功之路》雜誌創辦人,國家一級編審、詩人、作家。
這所學校在「階級鬥爭年年講、天天講」的年代,曾有許多家庭出身不好的優等生被剝奪了報考大學資格,含淚走出校門,到鄉村,到山裡,當了農民或山里人,為填飽肚子,土裡刨食或山里覓食,虛度着黯淡的人生。也有不少在逆境中奮鬥者,踽踽獨行,終見陽光。
這所學校在歷次政治運動中皆是風雨飄搖。我念書時的校黨總支書記馬洪榮、校長范中天、教導處主任黃桂森、工會主席、高中物理老師唐澄之在四清運動中被揪了出來,扣上了執行資產階級反動教育路線的帽子而被批判。文革中,他們的罪行升級被打成反黨集團,馬、唐被投進監獄,范、黃蹲牛棚。大批教師被整、被批鬥。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教我班音樂和美術的總是和藹可親的老教師劉克先生,歌聲動人,國畫超群,德藝雙馨,據說有點「歷史問題」,也向組織交代過,文革中第一批被貼大字報,第一個被揪斗。那天我從校門剛走進校園的甬道,就聽見教學樓里人聲鼎沸,忽然從樓里跑出一個人,滿臉塗着墨汁,拚命地往校園外狂奔,當他從我身旁跑過去時,我才看清他是劉克老師,身後有一幫高中生手持棍棒在追趕。我驚呆了,記憶定格在這個喪失人性的場面上……
如今肇東一中校址有兩處,一處位於正陽街18道街南側,一處位於消防路西端。我曾去過幾次,可是,總也找不到我念書時母校的感覺了。 [1]
作者簡介
1949年8月29日出生,黑龍江肇東人,1980年畢業於黑龍江省藝術學校首屆編劇大專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