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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愁最苦”(李汉君)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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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愁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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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愁最苦”中国当代作家李汉君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闲愁最苦”

我的一位姓朋友,是个剧作家。前些日子,收到他的一封来信,说道:

“我虽然也算在文坛上,但如你所知,知音甚少,深感寂寞。即便是所谓文坛友人,也绝少共同的话题。至于所谓文学上的‘闻人’和‘大师’,亦无交往。好在已经寂寞惯了,日子便也这样过下来……(你信中)所引我的话,都是心里话,在这样的时代,自是生不逢时。很多作品难以面世,但也没有什么解困的办法。好在衣食无忧,一切皆过眼云烟。对一架图书,一棵花草,一地月光,一杯清茶……也自有品咂的人生乐趣,所以苦闷瞬间就过去了,对于所谓‘成功’,也就看淡了许多。”

朋友的感叹不无缘由。想当年,他的一出戏很是轰动了一阵子,作者也一时名动戏剧界,颇受曹禺的青睐。假若他赶上了那个一本书、一出戏甚至一篇文章、一首诗都能红透中国的“计划经济年代”,那还了得!可他却“生不逢时”,只能行走在这文采不如金钱的“市场经济时代”。现在,有钱才是硬道理,一出戏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已经生活在这样一种氛围里:除了拜金,人们无信仰, 社会无敬畏,道德无底线,价值取向和行为准则发生了严重扭曲。当“潜规则”变成了“乡规民约”,当彼此无信成为了人们的“自觉”,那么,各种丑行便会大行其道,而且相互心照不宣。虽然人们物质生活水准日益提高,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正在沉沦。且来看看那些在职场上打拼,整天疲于奔命的白领蓝领,那些失业大军中东一头西一头的毛头小伙和冷艳丫头,那些商海中的钱掌柜、利经理们,以及机关单位里整天忙着经营人脉、上下钻营的衮衮诸公,他们一齐挤在一枚大钱眼儿里窥视世界,恨不得眼睛里伸出个小巴掌来捞钱,哪还在意什幺小说家戏剧家“掉头发、尿黄尿,省老婆、费灯泡”写出来的劳什子“作品”!更为凄惨的,是“纯文学”的那一套,现在简直就是死路一条。世人熙来攘往,哪个还管你文不文采艺不艺术呢!文采,卖不出钱来也一文不值;艺术,只有当它换来钱时,才能令人赏识,否则,白纸黑字,写得再多,也是顶不了饭吃,当不了钱花,而挣不来名赚不来钱,还写它作甚?

我的这位朋友身处窘境,本已让人同情,不想更可悲之处还在于,他不仅没有经济头脑、发家之道,偏又不肯放弃“纯文学”,硬是要为其“尽忠尽节”,断不肯学了别人,为钞票而写,进市场打拼,或为人去作笔佣。尤有甚者,他还受了良心的驱使,听从了社会责任的召唤,竟然发表了若干这样的文章:《国家权力需要进入农民的私人生活吗》、《为最底层的百姓主持公道和正义》……他的文章有没有道理姑且不论,仅看题目便能知晓,这并非文学作品,作者所观照的,则是民生问题。他不想一想,时下,那些“有意思”的文学作品尚且卖不出钱来,这种论说文,哪个肯来问津呢?不为卖钱,写它干什么呢?其实,对于我的这位朋友来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他这样做,决不是因为事关个人利害,更不是图名图利,他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应该接受“文人良知”的驱使,应该听从“作家使命”的召唤罢了。据我所知,他是个社会责任感很强的公民,面对当今社会上的种种弊端,忍不住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也再次证明,自古至今,“关心国家大事”,是历代知识分子“死不悔改”的“通病”。这些人自从读了经史子集和苏格拉底、柏拉图,便自觉自愿地背上了代言人与卫道士的“责任”,所谓“铁肩担道义”,遇事便非要说说不可;而且,民不畏死以求忠,一言兴邦以求用,标新立异以显奇,直道“此地不可无我音”。正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些人,就是那些具有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了。但那些号称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却并不一定都是具有社会良知的人。良知一但占据心灵,就会成为一个人的精神债务。有良知的人往往被良知所累。他们为社会道德的沦丧、思想的禁锢、爱心的泯灭而悲哀、哭泣、挣扎、搏斗。倒是毫无良知的人心安理得,无所知也不必知,精神上无所求也无所累,饱食即可终日,像头“快乐的猪”。

为天下苍生请命,路见不平,拍案而起,这便是历代有良知、有血性的知识分子的写照,也是他们的宿命。

前些日子,听到了一番高论,说得颇有道理。那是香港凤凰台一位叫邱震海的时事评论员,他在一次访谈中,谈到了什么叫知识分子的问题。他说:“新闻记者首先应该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公共知识分子。那我们要问:到底什么是公共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不是读过书的,也不是大学教授,或只是一个博士学位就完了,就可以称为知识分子了。相反,按照以前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的两句话:第一,知识分子就是关心跟自己的身边事和利益没有关系的事情;第二,当一个科学家,你今天在你的实验室里搞核武器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核科学家。但你明天离开你的实验室走上街头,反对核武器的时候,你就从一个科学家变成了知识分子。前者,你在专业领域是一个专业人士,后者,你却是个具有人文关怀的、具有世界终极关怀的一个人士了。”

他的这段话很精彩,清楚地说明了一般知识分子和公共知识分子的区别。

是一个专业人士还是公共知识分子,根本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去尽自己的一份社会责任,参与到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去。

其实,专业知识和文化之间,二者是有区别的。专业知识固然属于文化的某一个门类,而文化本身作为一门知识,也是学术研究的对象之一,但仅仅掌握了某一门专业知识或专业技能,我们却不能说他就具备了社会责任感和社会良知。这样的人,我们只能称其为专业意义上的“知识分子”,不能称之为社会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即公共知识分子。这正如手艺再好的木工也不能称之为建筑师,描摹本事再高的画匠也不能与画家相提并论,是一个道理,而那些专为市场服务、粉饰太平的文字工作者,就更不能戴上“公共知识分子”这顶桂冠了。公共知识分子的核心价值正在于他的批判精神。

“有知识”是不是就等同于“有文化”?我以为二者不是同一个概念的东西,不应混为一谈。知识只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则是个大概念,知识归属在文化底下。比如文学,它只是文化的一个分支,二者是“叶”与“树”的关系。那么,文化是什么?历来说法也不一致。有人这样定义文化:“文化就是人们关注、探讨感兴趣事物的现象和氛围。”余秋雨则把文化定义为:“文化,是一种包含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的生态共同体。它通过积累和引导,创建集体人格。”依据上述观点,我们说,你可以致力于小说创作,那我们叫你小说家,你可以从事戏剧创作,我们叫你剧作家,你可以解决数学难题,称之为数学家,能够诊治疾病称之为医学家,等等等等。技有专长,术有专攻,但我们却不能说,这个什么什么家就是文化的全部内容了,绝不能把他所从事的某个行业直接等同于文化的整体,因为他所专注的只是文化的某一个部分。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既不是小说家,也不是戏剧家,更不是科学家,但我们却可以称他为文化学者的原因,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超出了某一专科的界限,他所关注的,是各种文化现象所具有的本质的、共性的东西。

术业有专,掌握了某一学科知识的人,有的埋头去算他的数学题,有的去写他的风花雪月四六句或是编他的传奇故事,抑或为攻克某个技术难题而大显身手,但对于现实中的各种社会问题,他们却多所不顾,甚至置若罔闻。这些人只归属于他那个领域的“知识”范畴,并不是社会的公共知识分子。至于当下某些人要么只会涂脂抹粉,要么昧着良心说假话,使“公知”形象蒙羞,那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当然,一旦成了公共意义上的知识分子,烦恼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因为,公共知识分子都是具有强烈批判精神的人,运用批判的武器去面对现实,这是他们的天性,也是他们的使命。他们的“知”和“责”,往往让他们忧心忡忡。其所忧虑者,倒不是个人怎样去发家致富,如何去光大门楣,而是国家的命运,人类的前途。这些事,没一件是他能说了算的,此即所谓的“闲愁”——管不了又非要说,而且多半说了也是白说,你道这闲愁苦也不苦?

有道是“君子忧道不忧贫。”我的这个朋友,就是这么一个人。[1]

作者简介

李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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