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永別(林友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吻永別》是當代作家林友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吻永別
城市的喧鬧,掩蓋了昨日的憂傷;他鄉生活的緊張,沖淡了今日的思念。下班了,晚霞正紅,駕車夾在滾滾車流中,快不得,急不得,只能慢慢挪。隨手來一碟經典歌曲,是不錯的放鬆。
猝不及防,一曲《媽媽的吻》悠然響起:「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髮鬢鬢,過去的時光難忘懷,難忘懷,媽媽 曾給我多少吻,多少吻……」哼着唱着,我的心猛然一陣疼痛,隨口地哼唱變成了哽咽,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我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在那「遙遠的小山村」,我親愛的媽媽已經沒了。她在不久前走了,永遠地走了!
一個多月前,聽說遠在鄉村的母親吃不下飯,走不了路,說不了話,「如不住院治療,活不了幾天」。我匆忙請了幾天假,趕回八百里外的家鄉,當天傍晚就將她送進縣城最好的醫院。經過一系列檢查,原有糖尿病、高血壓的母親並發多種病症,更兼年邁體衰,情況不容樂觀,只能住院調理一段時間,看看有無「奇蹟」發生。
假期太短,我要返城上班,臨走時看着病床上的母親處於昏睡狀態,想到這一別不知還能不能相見,我的心禁不住顫慄,握着母親的手久久不 願放下,突然很想俯下身吻一下母親的額頭。但終於沒有付之行動。因為我擔心,這一「不同尋常」的舉動,會成為「最後的吻別」。
儒家文化教會我們孝道,也教會我們含蓄,有愛深藏於心,很少外化於形。六零後的我,從有記憶至今,就從未吻過自己的母親。也許,連在 嬰幼兒時期,我也未曾吻過母親。吻,是一個過於羞澀的詞彙。尤其對於古老的鄉村,父母與子女之吻,該是多麼陌生和遙遠!
回城僅僅過了一天,母親在醫院告急,我再次匆匆趕了回去。此時正在輸血的母親還能用雙腳大拇指地蹺動,告訴我們她知道我們回來了。第 二天,連這個反應也沒了。第三天下午,醫生觀察到各項生命體徵正在下降,下達了「熬不過今晚」的判斷。事已至此,我們兄弟緊急磋商, 痛苦決定依據民間「人不能在外地『老』去」的風俗,匆匆辦理出院。
當救護車駛離醫院,拉起了急促的警報聲,迅速從市區街道轉入高速公路一路飛馳,守在母親身旁的我異常清醒地意識到:母親沒救了,我即 將永遠失去自己慈祥的母親了!巨大的痛楚排山倒海襲來,無助的我撲倒在母親身上,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我一邊呼喚母親,一邊抱着母親 的臉龐,將滿是淚水的嘴唇深深地印在母親的額頭上,久久不曾離去……
母親喲,請原諒兒子遲來的吻。這一吻,來得太遲太遲了,您一等等了一生,是不是等得太久太久了。現在等到了,您還有知覺嗎,還能知道 這是兒子遲來的安撫嗎?兒子深知您心裡的苦,您可能感知兒子心裡的痛?
「遙望家鄉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可愛的小燕子可回了家門?女兒有個小小心愿,小小心愿,再還媽媽一個吻,一個吻,吻干她那思兒
的淚珠,安撫她那孤獨的心。女兒的吻,純潔的吻,願媽媽得歡欣……」
母親,帶着兒子的吻,您可得歡欣,走得是否安詳?
兒子早年沒少讓您操心,十六歲因病輟學,您為我熬藥流淚;十七歲離家出走,讓您擔驚受怕;十八歲外出打工,四處飄零;十九歲潛心種 瓜,獨守荒野;二十歲遠赴天涯,看盡邊關冷月……母親的心,被我拉得很長很長,年年歲歲,為兒掛肚牽腸。
不安分的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我的母親!
記得剛到部隊的時候,《媽媽的吻》剛剛流行,我就深深地喜歡上了這首歌,因為它恰好表達了遊子思母的感情,每當唱起它,就想到您,想到了遙遠的家鄉。
退役之後,我繼續留在海南五指山工作。當時海南特區建設熱火朝天,大城小鎮時興唱卡拉OK,有一次三弟過海來看我,我們就一起到朋友的歌廳唱歌。我特意點了《媽媽的吻》,與三弟上台合唱。我們唱得很深情,很投入,還不約而同將歌詞中的「女兒」改成了「兒子」。極好的音響,將我們的歌聲傳得很遠,忽明忽暗的燈光,讓我們看到了彼此的淚光。其時,我又有兩年未見到母親,唱起《媽媽的吻》,我不能不想念遠方的您!
只是——在遠離家鄉漫長的日子裡,我在心裡默默吻了母親千萬遍;在現實中,卻一吻永別,生死兩了,咋不教人悲從中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