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高地的高度(車承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一塊高地的高度》是中國當代作家車承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塊高地的高度
那塊高地位於喀左縣東山嘴後梁,面積不大,只有2200多平方米,卻很平整。它北依青山,三面河水環繞。前望,開闊敞亮,風光盡收眼底。遠眺,青山蜿蜒,環抱相擁,滿眼青翠。當時,我心胸就一下子敞亮舒展起來,不由的說道:「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確實是個好地方,一個最莊嚴最隆重最神聖的地方!
五千四百多年前,在一個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一群以獸皮樹葉遮體,蓬蓬長發的男男女女,擺放上獵取的動物,收穫的穀物,陶器里裝滿採摘的野果和清水。如痴如醉,載歌載舞。面對祭壇,在氏族首領的帶領下,又誠惶誠恐,虔誠長跪,高呼吶喊,三叩九拜,祈求心中的神靈,賜予他們人丁興旺,風調雨順。
當我在這個夏天,在這塊高地慢步時,那祭壇早已不復存在了,但基址還在,南部的那個基址是河卵石鋪成,是圓形的。中部的那個基址是用石塊圈起的,是長方形的,內有立石。兩側是排列整齊的石基帶。猶如一個長方形的庭院,坐南朝北,東西對稱。高地的南端立有一石碑,上寫:東山嘴祭祀遺址。這遺址距今五千四百多年,是典型的紅山文化祭祀遺址,被考古學家譽為「中華第一祭壇」。
先人們在一場場規模宏大的祭祀活動中,放飛了自己的夢想和信仰。在一次次跪拜中,獲得了心靈的慰藉和精神的滿足。而又在那一次次放飛夢想和信仰中,就誕生了宗教,產生了哲學。
遺址出土的兩尊小型紅陶裸體孕婦塑像,引起了考古學家的高度關注,這是當年坐在高高的祭壇上,接受先人頂禮膜拜的「神」!考古學家推測,這是一尊「生育神」。如今,這「生育神」陳列在國家博物館裡,她在哪裡保佑着我們中華民族繁榮昌盛。
我與「生育神」有過一面之緣。有一年去國家博物館,零距離目睹了她的芳容——殘高只有五六厘米,頭和右臂殘缺,腹部凸起,臀部肥大,左臂彎曲,手貼上腹,下肢稍曲,殘足。通體打磨光滑,似漆有紅衣。體態豐盈,惟妙惟肖。
那紅陶裸體孕婦塑像,雖不能開口說話,我想,她意藏着智慧和神性。她是先人的希望,是照亮先人人生的火把。只要我們,用心去傾聽、去感受,就能從中得到感悟和啟示。
面對洪水面對風雨雷電,面對飢餓面對死亡。在生活實踐中,先人們體會到:人,只有人,才是戰勝一切困難的決定因素。而一個氏族,乃至一個部落興衰榮辱的決定因素,也是人。
由此,人類的崇拜從崇拜女性開始。女性在生育中占有主體地位。人們崇拜女性,尊敬女性,女性在社會生活中占據主導地位,是氏族部落的領導者。那尊「生育神」在人們的崇拜和期盼中誕生。他們祈求「生育神」賜予更多的兒女,人丁興旺,已保氏族部落強盛。
一個氏族,一個部落的繁榮強盛,把希望寄托在一尊紅陶裸體孕婦塑像身上。也許是那希望太沉重了,千鈞重擔,壓在五六厘米的身軀上。她實在難以承受,最後被壓倒壓垮,支離殘缺。而人多力量大,多子多孫多福氣的觀念,卻代代相傳下來,時至今日,在有些人頭腦中仍根深蒂固。
先人們沒有想到,他們用泥土塑造了一尊「生育神」的同時,也塑造了一件世界上最早最傑出的人體雕塑藝術品。我想,那尊紅陶裸體孕婦塑像的雕塑者才是真正的神!
也許是在一次燒烤動物時,防止被燒糊燒焦,在動物軀體上塗一層黃泥,把鮮嫩美食送入口之後,又驚奇地發現極易變形的泥土被烈火燒過之後,變得十分堅硬。由此啟發而得靈感,在經過無數次的試驗失敗之後,終於在烈火中,誕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陶器。
在那塊高地上,我撿起一塊陶片,用衣袖佛去上面的塵埃,露出磚紅色,是那麼的鮮艷,那麼的亮麗。五千前多年的風吹雨淋,沒有使它褪色,依舊光彩奪人,是先人們用鮮血染就的吧?
出土的陶片五顏六色,有紅陶片、彩陶片、黑陶片……每一塊陶片,都經過祖先雙手的愛撫,灑有先人的汗水和淚水。揉進了先人喜怒哀樂。是先人用體溫鑄就。凝結着祖先的智慧與思想。在烈火的鍛造中,那陶片已升騰為一個時代的記憶,一個時代所固有的標誌,是一段無法抹去的文化,與日月星辰一樣古老而明亮。
那些陶器,儘管它很粗糙,儘管它的造型在現看來很醜陋。但它的出現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次飛躍,引發了社會關係的大變革。猶如第一顆原子彈、第一顆人造衛星那樣,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標誌着一個時代的開始。沒有人類的第一塊陶片,也就不可能有人類的現代文明。
文化館的朋友告訴我,當年出土的陶器,有缽、盆、罐、杯等。在出的陶片上,紋飾以「之」字紋為主,還有平行文、葉脈紋、窩點紋、平行塞帶紋、三角勾連紋、勾葉圓點紋。
那些「紋」又代表什麼?有啥含義?表達先人怎樣的思想情感?也許是先人記錄下的一件事,也許是記錄下的男女之間的一份情感,也許是在表達對未來的嚮往。它決不是簡單的圖案,更不是信手塗鴉。也許,它就是我們今天用來書寫交流漢字的雛形。
我突然想起了倉頡,這位傳說中的「文字始祖」,軒轅黃帝的左史官。為尋找錄史記事的好辦法,他毅然辭官,雲遊天下,歷經三年,回故鄉後獨居山里,「觀奎星圜曲之式,察鳥獸蹄之跡」整理得到的各類資料而創漢字。
那麼,他當年雲遊時,是否到過這塊高地?是否探討詢問過陶器上的「之」字紋,葉脈紋,三角溝連紋的含義?這些陶器上的各種圖案,是否對他創造漢字有所幫助,有所啟迪?
其實,倉頡到過與否並不重要。魯迅先生在論述倉頡造字時曾說過,文字非一人所創,而是群眾智慧的結晶。生活在東山嘴的先人們,是這「群眾」之一,是這個「群眾」的傑出代表,漢字里也凝集着他們的心血呢!
可見,這些的「之」字紋,葉脈紋,三角溝連紋,是做過大貢獻的。沒有它們,就不會有後來的甲骨文、金文,行草隸楷,也就不會有《詩經》《史記》《三國演義》《紅樓夢》這些宏幅巨篇,是人類從蒙昧未開,邁向文明艱難的一步。
是啊,人類從茹毛飲血、燧石取火,走向「焚林而獵」、「竭澤而漁」,走向男耕女織、漁歌晚唱,走向轉瞬萬變、信息如夢的時代,歷經了多少泥濘坎坷?步履蹣跚走到今天。一代一代的人走了,煙飛灰滅,淪為一屑塵埃,溶進了泥土。但他們卻又留了下來,留下的是生命的價值,道德與文明。
那塊高地的四周栽有松樹,我查了查,五行,密密實實。青翠的松樹,把那塊高地給包圍起來,儼如一排排荷槍實彈的兵勇,身負使命,晝夜守護。
我體內的血液又一次被點燃了,那一棵棵松樹守護的是我們的故鄉,是我們的家園! [1]
作者簡介
車承金,男 ,蒙古族。60年代出生,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