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无恙(李祖琼)
作品欣赏
七年无恙
我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当然，我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早上他上班时，我却还在睡——每天早上起床时他都小心翼翼，怕弄醒我，这个习惯已有七年；中午他回家时，我却正在上班——农村小学上班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下午他回家时我早已把饭做好了。几次他想开口和我说话，见我不理不睬，话就没有说出来。
上个周六他把手机放在家里就不见了人影，晚上十一点了才回来。那时我在电炉旁的沙发上睡着了，他关门的声音把我闹醒了。他一边摘掉棉帽和手套一边说好冷。我问他去了哪儿，他到厨房里插电磁炉烧好水后才说是到县城里开同学会。从来不跟我撒谎的他，连撒一个谎都不像。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我虽然有些心疼，但仍然没好气地说：同学会？呵呵，以后你就天天开吧。没想到第二天他和第一天一样，也是到了晚上十一点了才回来。
我的心里有一种疼痛的感觉。我真想知道这两天他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我不想问他——我是真生他的气了。
周一下午，他一放学就穿上棉衣戴上棉帽和手套，骑着车一溜烟不见了，视我的饭菜如无物。端在手里的碗，又放了回去。我不想让年幼的女儿看到我脸上的眼泪，来到洗手间，我捧了两捧冰冷的水浇在脸上，飞溅的水花让我有一种什么东西将要破碎了的感觉。
晚上，老杨打电话给我，问我他在家没有，我说不晓得跑哪点去了。老杨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两口子虽然都在镇上村小学上班，可家却是安在县城里的，每天都开着小车上班回家。老杨说天黑时她到她家兄弟家去，路过一家洗脚城的门口时，无意中透过玻璃门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她说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个男人是我家这个人，只是那个男人和我家这个人长得太像了。她还说，那个女人比你年轻漂亮多了，你可要注意呵。
婚后七年来，他一直是我的骄傲。他曾经是我的老师，后来成了同事，再后来就成了我的他。他对我的感情很复杂，不是简简单单的丈夫对妻子的爱。他可以包容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的无理取闹，而从不生气。老杨常开玩笑说，你娃今生能找到这样的男人，真是你前世修得的福气。在他那浓浓的爱意里，我一直觉得自己幸福无比。可是刚才听了老杨的话后，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如果失去了他，我可能真的会一无所有——他，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他回来了。虽然是星光满天，但他面前的衣裳仍被露湿并冻硬了。他说咋还不睡呢？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为他准备了一壶热水，倒在脸盆里后，正想问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他却先说话了：快睡了，我也疲倦了，有话明天再说。
月亮不圆，却很明亮，月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地砖上，像一地冻结的霜。身边那均匀而熟悉的鼾声，对于我仿佛又是那么的陌生、遥远。夜风撩起窗帘，风干了我一脸冰冷的泪。
第二天放学后，我选择了走路。我上班的学校离家有四公里，我每天都坐本校一个老师的摩托车上班，每月给这个老师加些油。
走在路上，我想了很多。我要他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我要他给我解释一下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甚至我还想，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他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仍可以原谅他的一切。七年前我让他选择了我，七年后的今天，我还能留住他吗？
打开大门，客厅的门却关着。搬新家五年，客厅的门从未关过。我听见里面有动静，就敲了敲门。门开了，他一脸笑意，一下把我拦腰抱起，在客厅里转了一二十转……
他把我放在沙发上并让我躺着，说：你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家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木盆，他一边往里面兑水一边用手去试水温，合适后就给我脱靴子。等我把脚泡在热水里后，他才告诉了我他这几天的行踪。
他说他多年前教的一个学生现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洗脚城，在里面服务的女孩子有两个也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他说他这几天都在那里感受洗脚，最重要的是在那里学习洗脚。他知道我的膝关节以下部分在冬天常常冷飕飕的痛，有时半夜时分就会痛醒。他说以后每天用中药泡泡，再给我按摩按摩，要不了多久就不痛了的。他还介绍说人体的几条经络中，足三阳、足三阴六条经脉分布在脚部，踝部以下分布着三十三个穴位，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在脚部都有对应的反射区！人的五脏六腑的功能在脚上都有相应的穴位，脚部不仅是足三阴经的起始点，还是足三阳经的终止处；这六条经脉之根都分别在脚的六个穴位上，双脚穴位达66个……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还有些僵硬的手法和专心致志的样子，我泪如泉涌。我将为我的怀疑与不信任感到深深的愧疚。
末了，他说：我好久以前就在想，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将拿什么来送给你？后来我就想，能让你的脚好起来，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所以…… 特殊日子？什么特殊日子？我心里犯糊涂了。半天才想起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1]
作者简介
李祖琼，贵州省息烽县人，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