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王卫二刘傅传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三国志·王卫二刘傅传出自《三国志》,由西晋陈寿所著,记载中国三国时代历史的断代史,同时也是二十四史中评价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国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吴志》三书单独流传,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书已合为一书。《三国志》是一部纪传体三国史,书中有440名三国历史人物的传记,全书共65卷,36.7万字,完整地记叙了自汉末至晋初近百年间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全貌。[1]
原文
王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也。曾祖父龚,祖父畅,皆为汉三公。父谦,为大将军何进长史。进以谦名公之胄,欲与为婚。见其二子,使择焉。谦弗许。以疾免,卒于家。
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时邕才学显着,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闻粲在门,倒屣迎之。粲至,年既幼弱,容状短小,一坐尽惊。邕曰:“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以西京扰乱,皆不就。乃之荆州依刘表。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不甚重也。表卒。
粲劝表子琮,令归太祖。太祖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太祖置酒汉滨,粲奉觞贺曰:“方今袁绍起河北,仗大众,志兼天下,然好贤而不能用,故奇士去之。刘表雍容荆楚,坐观时变,自以为西伯可规。士之避乱荆州者,皆海内之俊杰也。表不知所任,故国危而无辅。明公定冀州之日,下车即缮其甲卒,收其豪杰而用之,以横行天下。及平江、汉,引其贤俊而置之列位,使海内回心,望风而愿治,文武并用,英雄毕力,此三王之举也。”后迁军谋祭酒。魏国既建,拜侍中。博物多识,问无不对。时旧仪废弛,兴造制度,粲恒典之。
初,粲与人共行,读道边碑。人问曰:“卿能谙诵乎?”曰:“能。”固使背而诵之,不失一字。观人围棋,局坏,粲为覆之。棋者不信,以帊盖局,使更以他局为之。
用相比较,不误一道。其强记默识如此。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时人常以为宿构。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着诗、赋、论、议垂六十篇。建安二十一年,从征吴。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时年四十一。粲二子,为魏讽所引,诛。后绝。始文帝为五官将,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学。粲与北海徐干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阮瑀字元瑜,汝南应玚字德琏,东平刘帧宇公干并见友善。
干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五官将文学。
琳前为何进主簿。进欲诛诸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并使引兵向京城,欲以劫恐太后。琳谏进曰:“《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以此行事,无异于鼓洪炉以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违经合道,天人顺之;而反释其利器,更征于他。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不成功,只为乱阶。”进不纳其言,竟以取祸。琳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袁氏败,琳归太祖。太祖谓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而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
瑀少受学于蔡邕。建安中都护曹洪欲使掌书记,瑀终不为屈。太祖并以琳、瑀为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琳徙门下督,瑀为仓曹掾属。
项、桢各被太祖辟为丞相掾属。玚转为平原侯庶子,后为五官将文学。桢以不敬被刑,刑竟署吏。咸着文赋数十篇。
瑀以十七年卒。干、琳、玚、桢二十二年卒。文帝书与元城令吴质曰:“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惧逝。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谈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着《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学足以着书,美志不遂,良可痛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借其体弱,不起其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
自颖川邯郸淳、繁钦、陈留路粹;沛园丁仪、丁廙,弘农杨修、河内荀纬等。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之例。
玚弟璩,璩子贞,咸以文章显。璩官至侍中。贞咸熙中参相国军事。瑀子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官至步兵校尉。时又有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至景元中,坐事诛。
景初中,下邳桓威出自孤微,年十八而着《浑舆经》,依道以见意。从齐国门下书佐、司徒署吏,后为安成令。
吴质,济阴人。以文才为文帝所善,官至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
卫觊字伯儒,河东安邑人也。少夙成,以才学称。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茂陵令、尚书郎。太祖征袁绍,而刘表为绍援,关中诸将又中立。益州牧刘璋与表有隙,觊以治书侍御史使益州,令璋下兵以缀表军。至长安,道路不通,觊不得进,遂留镇关中。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一旦变动,必有后忧。夫盐,国之大宝也,自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彧以白太祖。太祖从之,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关中服从,乃白召觊还,稍迁尚书。魏国既建,拜侍中,与王粲并典制度。
文帝即王位,徙为尚书。顷之,还汉朝为侍郎,劝赞禅代之义,为文诰之诏。文帝践阼,复为尚书,封阳吉亭侯。
明帝即位,进封闵乡侯,三百户。觊奏曰:“九章之律,自古所传,断定刑罪,其意微妙。百里长吏,皆宜知律。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请置律博士,转相教授。”
事遂施行。时百姓凋匮而役务方殷,觊上疏,曰:“夫变情厉性,强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之又艰难;且人之所乐者富贵显荣也,所恶者贫贱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君爱之则富贵显荣,君恶之则贫贱死亡。顺指者爱所由来,逆意者恶所从至也。故人臣皆争顺指而避逆意,非破家为国,杀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哉?陛下留意察之,则臣下之情可见矣。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鼠。臣以为不然。昔汉文之时,诸侯强大,贾谊累息以为至危。
况今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其来降者,未肯言舍邪就正,咸称迫于困急,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弊难可复振。礼,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饰,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至于凶荒,则彻膳降服。然则奢俭之节,必视世之丰约也。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绵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亲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并用筹策,计校府库,量人为出。深思句践滋民之术,由恐不及,而尚方所造金银之物,渐更增广,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求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每所非笑。
汉武有求于露,而由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觊历汉、魏,时献忠言,率如此。
受诏典着作,又为《魏官仪》,凡所撰述数十篇。好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善。
建安末,尚书右丞河南潘勖,黄初时,散骑常侍河内王象。亦与觊并以文章显。觊薨,谥曰敬侯。子瓘嗣。瓘咸熙中为镇西将军。
刘廙字恭嗣,南阳安众人也。年十岁,戏于讲堂上,颖川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廙兄望之,有名于世,荆州牧刘表辟为从事。
而其友二人皆以谗毁为表所诛,望之又以正谏不合,投传告归。廙谓望之曰:“赵杀鸣、犊,促尼回轮。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尘于内,则宜模范蠡迁化于外。坐而自绝于时,殆不可也!”望之不从,寻复见害。廙惧,奔扬州,遂归太祖。太祖辟为丞相掾属,转五官将文学。文帝器之,命廙通草书。廙答书曰:“初以尊卑有逾,礼之常分也。是以贪守区区之节,不敢修草。必如严命,诚知劳谦之素,不贵殊异若彼之高,而惇白屋如斯之好,苟使郭隗不轻于燕,九九不忽于刘,乐毅自至,霸业以隆。亏匹夫之节,成巍巍之美,虽愚不敏,何敢以辞?”魏国初建,为黄门侍郎。
太祖在长安,欲亲征蜀。廙上疏曰:“圣人不以智轻俗,王者不以人废言。故能成功于千载者,必以近察远,智周于独断者,不耻于下问,亦欲博采必尽于众也。且韦弦非能言之物,而圣贤引以自匡。臣才智暗浅,愿自比于韦弦。昔乐毅能以弱燕破大齐,而不能以轻兵定即墨者,夫自为计者虽弱必固,欲自溃者虽强必败也。自殿下起军以来。
三十余年,敌无不破,强无不服。今以海内之兵,百胜之威,而孙权负险于吴,刘备不宾于蜀。夫夷狄之臣,不当冀州之卒,权、备之籍,不比袁绍之业。然本初以亡,而二寇未捷,非暗弱于今而智武于昔也。斯自为计者,与欲自溃者异势耳。故文王伐崇,三驾不下,归而修德,然后服之。秦为诸侯,所征必服,及兼天下,东向称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是力毙于外,而不恤民于内也。臣恐边寇非六国之敌,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势,此不可不察也。天下有重得,有重失:势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得也;势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失也。于今之计,莫若料四方之险,择要害之处而守之,选天下之甲卒,随方面而岁更焉。殿下可高枕于广夏,潜思于治国。广农桑,事从节约,修之旬年,则国富民安矣。“太祖遂进前而报廙曰:”非但君当知臣,臣亦当知君。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也。‘魏讽反,廙弟伟为讽所引,当相坐诛。太祖令曰:“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
特原不问,徙署丞相仓曹属。廙上疏谢曰:“臣罪应顷宗,祸应覆族。遭乾坤之灵,值时来之运,扬汤止沸,使不燋烂;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物不答施于天地,子不谢生于父母,可以死效,难用笔陈。”廙着书数十篇,及与丁仪共论刑礼,皆传于世。文帝即王位,为侍中。赐爵关内侯。黄初二年卒。无子。帝以弟子阜嗣。
刘助字孔才,广平邯郸人也。建安中,为计吏,诣许。
太史上言:“正旦当日蚀。”劭时在尚书令荀彧所,坐者数十人,或云当废朝,或云宜却会。劭曰:“梓慎、裨灶,古之良史,犹占水火错失天时。《礼记》曰,诸侯旅见天子,及门不得终礼者四,日蚀在一。然则圣人垂制,不为变异豫废朝礼者,或灾消异伏,或推术谬误也。”彧善其言。敕朝会如旧,日亦不蚀。
御史大夫郗虑辟劭,会虑免,拜太子舍人。迁秘书郎。黄初中,为尚书郎、散骑侍郎。受招集五经群书,以类相从,作《皇览》。明帝即位,出为陈留太守,敦崇教化,百姓称之。征拜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定科令,作《新律》十八篇,着《律略论》。迁散骑常侍。时闻公孙渊受孙权燕王之号,议者欲留渊计吏,遣兵讨之。助以为“昔袁尚兄弟归渊父康,康斩送其首,是渊先世之效忠也。又所闻虚实,未可审知。古者要荒未服,修德而不征,重劳民也。宜加宽贷,使有以自新。”后渊果斩送权使张弥等首。
助尝作《赵都赋》,明帝美之,诏劭作《许都》、《洛都赋》。时外兴军旅,内营宫室,劭作二赋,皆讽谏焉。
青龙中,吴围合肥。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征东将军满宠表请中军兵,并召休将士,须集击之。劭议以为“贼众新至,心专气锐。宠以少人自战其地,若便进击,不必能制。
宠求待兵,未有所失也。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骑到合肥。疏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贼闻大军来,骑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贼矣。“帝从之。兵比至合肥,贼果退还。
时诏书博求众贤。散骑侍郎夏侯惠荐劭曰:“伏见常侍刘劭,深忠笃思,体周于数,凡所错综,源流弘远,是以群才大小,咸取所同而斟酌焉。故性实之士服其平和良正,清静之人慕其玄虚退让,文学之士嘉其推步详密。法理之士明其分数精比,意思之士知其沈深笃固,文章之士爱其着论属辞,制度之士贵其化略较要,策谋之士赞其明思通微,凡此诸论,皆取适己所长而举其支流者也。臣数听其清谈,览其笃论,渐渍历年,服膺弥久,实为朝廷奇其器量。以为若此人者,宜辅翼机事,纳谋帏幄,当与国道俱隆,非世俗所常有也。惟陛下垂优游之听,使劭承清闲之欢。得自尽于前,则德音上通。辉耀日新矣。”
景初中,受诏作《都官考课》。劭上疏,曰:“百官考课,王政之大较,然而历代弗务,是以治曲阙而未补,能否混而相蒙。陛下以上圣之宏略,愍王纲之弛颓,神虑内鉴,明诏外发。臣奉恩旷然,得以启曚,辄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作《说略》一篇。臣学寡识浅,诚不足以宣畅圣旨,着定典制。”又以为宣制礼作乐,以移风俗,着《乐论》十四篇,事成未上。
会明帝崩,不施行。正始中,执经讲学,赐爵关内侯。凡所撰述,《法论》、《人物志》之类百余篇。卒,追赠光禄勋。子琳嗣。
劭同时东海缪袭亦有才学,多所述叙,官至尚书、光禄勋。袭友人山阳仲长统,汉末为尚书郎,早卒。着《昌言》,词佳可观省。散骑常侍陈留苏林、光禄大夫京兆韦诞、乐安太守谯国夏侯惠、陈郡太守任城孙该、郎中令河东杜挚等亦着文赋,颇传于世。
傅嘏字兰石,北地泥阳人。傅介子之后也。伯父巽,黄初中为侍中、尚书。嘏弱冠知名,司空陈郡辟为掾。时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法,事下三府。嘏难劭论曰:“盖闻帝制宏深,圣道奥远,苟非其才,则道不虚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暨乎王略亏颓而旷载罔缀,微言既没,六籍泯玷。何则?道弘致远而众才莫曦也。案劭考课论,虽欲寻前代黜陟之文,然其制度略以阙亡。礼之存者,惟有周典,外建侯伯,藩屏九服,内立列司,筦齐六职,土有恒贡,官有定则,百揆均任,四民殊业,故考绩可理而黜陟易通也。
大魏继百王之末,承秦、汉之烈,制度之流,靡所修采。自建安以来,至于青龙,神武拨乱,肇基皇祚,扫除凶逆,芟夷遗寇,旌旗卷舒,目不暇给。及经邦治戎,权法并用,百官群司,军国通任,随时之宜,以应政机。以古施今,事杂义殊,难得而通也。所以然者,制宜经远,或不切近,法应时务,不足垂后。夫建官均职,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考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
本纲未举而造制未呈,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
昔先王之择才,必本行于州闾;讲道于痒序;行具而谓之贤;道修则谓之能。乡老献贤能于王,王拜受之,举其贤者,出使长之,科其能者,入使治之,此先王收才之义也。
方今九州之民,爰及京城,未有六乡之举,其选才之职,专任吏部。案品状则实才未必当,任薄伐则德行未为叙,如此则殿最之课,未尽人才。述综王度,敷赞国式,体深义广,难得而详也。“
正始初,除尚书郎,迁黄门侍郎。时曹爽秉政,何晏为吏部尚书。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铦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诶。”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起家拜荧阳太守,不行。太傅司马宣王请为从事中郎。曹爽诛,为河南尹,迁尚书。嘏常以为“秦始罢侯置守,设官分职,不与古同。汉、魏因循,以至于今。然儒生学士,咸欲错综以三代之礼,礼弘致远,不应时务,事与制违,名实未附,故历代而不至于治者,盖由是也。欲大改定官制,依古正本,今遇帝室多难,未能革易。”
时论者议欲自伐吴,三征献策各不同。诏以访嘏。嘏对曰:“昔夫差陵齐胜晋,威行中国,终祸姑苏;齐闵兼土拓境,辟地千里,身蹈颠覆。有始不必善终,古之明效也。
孙权自破关羽并荆州之后,志盈欲满,凶宄以极,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图大举之策。今权以死,托孤于诸葛恪。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于深江之外矣。而议者或欲泛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场,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伪立,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惟进军大佃,最差完牢。(隐)兵出民表,寇钞不犯;坐食积谷,不烦运士。
乘衅讨袭,无远劳费:此军之急务也。昔樊哙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今欲越长江,涉虏庭,亦向时之喻也。未若明法练士,错计于全胜之地,振长策以御敌之余烬,斯必然之数也。“吴大将诸蔼恪新破东关,乘胜扬声欲向青、徐,朝廷将为之备。嘏议以为”淮海非贼轻行之路,又昔孙权遣兵人海,漂浪沉溺,略无孑遗,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洪流,以激干没乎?恪不过遣偏串小将素习水军者,乘海沂淮,示动青、徐,恪自并兵来向淮南耳。“后恪果图新城,不克而归。
嘏常论才性同异,钟会集而论之,嘉平末,赐爵关内侯。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武乡亭侯。正元二年春,毋丘俭、文钦作乱。或以司马景王不宜自行,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肃劝之。景王遂行。以嘏守尚书仆射,俱东。俭、钦破败,嘏有谋焉。及景王薨,嘏与司马文王径还洛阳,文王遂以辅政。语在《钟会传》。会由是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嘏以功进封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并前千二百户。是岁薨,时年四十七,追赠太常,谥曰元侯。子祗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嘏着勋前朝,改封祗泾原子。
评曰:昔文帝、陈王以公子之尊,博好文采,同声相应,才士并出。惟粲等六人最见名目。而粲特处常伯之官,兴一代之制,然其冲虚德宇,未若徐干之粹也。卫觊亦以多识典故,相时王之式。刘劭该览学籍,文质周洽。刘廙以清鉴着,傅嘏用才达显云。
译文=
(王粲传、卫觊传、刘睼传、刘劭传、傅嘏传)
王粲传,(附徐睷等传)王粲,字仲宣,山阳郡高平县人。曾祖父王龚,顺帝时为太尉;祖父王畅,灵帝时为司空,他们都是位列三公的汉室重臣。父亲王谦,当过大将军何进的长史。因为是名公后裔,何进很想和王谦结成儿女亲家,就把两个儿子引见给他,让他从中挑选一个做女婿,王谦没有应许。以后因疾病被免除官职,死在家里。汉帝西迁,王粲移居长安。左中郎将蔡邕一见面,就觉得他是个奇才。当时蔡邕的才学天下闻名,满朝敬重,他家的门前经常是车骑填巷,他家的客厅经常是宾客满坐。一天,蔡邕听说王粲在门外求见,急忙出迎,连鞋子穿倒了也顾不上。王粲一进门,年纪又小,身材又矮,满屋的人都很吃惊。蔡邕说:“这位就是王畅司空的孙子王粲,真乃奇才,我自愧弗如。我家里收藏的书籍文章,应当全部送给他。”十七岁的时候,司徒推荐,皇帝征召他做皇帝侍从、传达诏命的黄门侍郎。
王粲因为长安很混乱,没有赴任。不久,他到荆州去投刘表。刘表见他相貌猥琐,身体孱弱,又有点儿不拘小节,不太看重他。刘表死后,王粲力劝刘表的儿子刘琮归附了曹操。曹操任命他为丞相掾,还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一次,曹操在汉水边设宴款待百官,王粲给曹操敬酒说:“当今袁绍崛起河北,倚仗兵多将广,志在夺取天下,但虽爱惜贤才却不能重用,因此那些奇士终归离他而去。刘表盘踞荆楚,从容不迫,坐观时变,自以为可以仿效西伯周文王。那些避难到荆州来的贤士,都是海内的俊杰,可刘表却不善于任用他们,结果当国家危难之际却无人辅佐他。明公您平定冀州的时候,下车伊始就忙着整顿冀州的军队,收录当地的豪杰各尽其用,因此能称雄天下。等到平定了江、汉,又征召这一带的贤才各居其位,使天下归心,望风归附,文武并用,英雄尽力,这些都是夏、商、周三代开国国君才能做到的事情啊!”后来,王粲又被调去担任参谋军事的军谋祭酒。
魏国建立以后,他被任命为侍中,做了皇帝的应对顾问。因为博学多识,总能做到对答如流。当时旧的礼仪制度废弛殆尽,需要重新制定,王粲因博闻强识,就负责除旧布新,制定新的典章。当初,王粲和友人同行,看见路边有座古碑,就站在那儿朗读起来。友人问他:“你能背诵吗?”王粲回答:“能。”友人当即叫他转过身去背诵碑文,结果一字不差。一次,王粲看别人下围棋,有人不小心碰乱了棋子,他说能帮着人家按原来的局势把棋子重新摆好。下棋的不信,拿出块手帕盖在棋盘上,让他换个棋盘重摆,结果,连一道的误差也没有。王粲就这样博识强记。王粲生性善于计算。作算术,很简捷地就能得出正确答案。他擅长写文章,总是一挥而就,从来不用修改,当时的人常常以为他是预先写好的,但尽管反复精心构思,写出的文章也没法超过他。他共撰写了诗、赋、论、议近六十篇。
建安二十一年(216),王粲跟随曹操征伐吴国。二十二年(217)春,病死在伐吴的路上,时年四十一岁。王粲有两个儿子,因为受到魏讽谋反的牵连,都被曹丕杀了。王粲绝后。当初,文帝曹丕作为五官中郎将,和弟弟平原侯曹植都很爱好文学。王粲与北海徐..(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阮蠫(字元瑜)、汝南应蠩(字德琏)、东平刘桢(字公干)及曹植两兄弟都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徐..曾当过司空军师祭酒、司空掾属,还当过为五官中郎将掌校典籍侍奉文章的五官将文学。陈琳从前当过何进的大将军府主簿,掌管文书及府内事务。
何进要把宦官统统杀掉,太后不同意,何进就去召集各地的猛将,并让他们领兵赶往京城,想借此来要挟、威逼太后。陈琳劝阻何进说:“《周易》上说‘即鹿无虞’(人在猎鹿时,当有主管山泽的虞官相助,才能找到;如没有虞官相助,即使深入山林,也不能得到鹿),谚语说‘掩目捕雀’。这些弱小动物尚且不能靠欺压蛮横获得满足,何况国家的大事?怎么可以硬来?如今将军总揽朝政,掌握兵权,如鱼得水,进退随心。以这样的权威办事,无异于鼓洪炉以燎毛发,易如反掌。只要迅速行动,行使权力,当机立断,合乎道义,上天和百姓都会赞同和顺服。可您反而放弃兵权,征召各地兵马进京,到时候大兵聚合,强者为雄,您这样做正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非但事情肯定不能成功,只怕反而成了祸乱的开端。”何进不采纳他的建议,终究自取其祸。
陈琳逃往冀州避乱,袁绍让他主管文书典籍。袁氏被打败后,陈琳归附了曹操。曹操对他说:“你原先为袁绍起草檄文,只数落我一人之罪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殃及我祖父和父亲呢?”陈琳赶紧认了错,曹操因为惜才,并没有追究。阮蠫年轻时受学于蔡邕。建安中都护曹洪打算让他主管文书工作,他却始终不愿屈从。曹操后来让他和陈琳一起担任司空军事祭酒,主管上表章、报书记的工作。军国的文书公告,大多出自陈琳、阮蠫之手。以后陈琳调任门下督,阮蠫调任仓曹掾属,当了管理仓谷事的官员。应蠩、刘桢分别被曹操征召聘用,当了丞相府的属官。以后应蠩转为平原侯庶子,为平原侯曹植主管侍从工作。后来又当过五官将文学,为曹丕掌校典籍。刘桢后来因“不敬”、“犯上”被判了刑,刑满后当了一名小官。应蠩和刘桢撰有文赋数十篇。
阮蠫死于建安十七年(212)。徐..、陈琳、应蠩、刘桢都死于建安二十二年(217)。文帝曹丕在给元城令吴质的书信中说道:“去年疫病流行,亲朋故旧大多罹乱,徐..、陈琳、应蠩、刘桢一时间相继亡故。纵观古今文人,大都不拘小节,很少有人能以美名奇节自立于世。但是惟独徐..能够品学兼优,恬淡寡欲,有许由隐居箕山一般的高风亮节,真称得上是个德才兼备的君子啊!他所写的《中论》二十余篇,词意典雅,足以流芳后世。应蠩常有勃勃的创作欲,他的才学也足够著书立说,但他的美愿却终没有实现,实在令人感到痛惜!陈琳的章表写得相当劲健,只是词藻稍微有些繁复。
刘桢才气飘逸,但遒劲不足,阮蠫的文书写得轻灵敏捷,读来令人赏心悦目。王粲的文章气质衰弱,格调不高,至于他所擅长的辞赋,则比古人不相上下。从前俞伯牙为钟子期之死摔断琴弦,孔仲尼为子路之死倒掉肉酱,痛惜知音难遇,哀伤弟子难得。他们几位的成就只不过不及古人,但无疑都是一代俊杰。”颍川的邯郸淳、繁钦,陈留的路粹,沛国的丁仪、丁讷、弘农的杨修,河内的荀纬等,也都很有文采,但都不在这七子之列。应蠩的弟弟应璩,应璩的儿子应贞,都以文章名重一时。应璩官至侍中。应贞在魏元帝咸熙年间当过参相国军事,是相国司马炎的高级幕僚。阮蠫的儿子阮籍,才华超群,文辞艳逸,但倜傥放浪,不受拘束,为人恬淡寡欲,以庄周为楷模。官至步兵校尉。当时谯郡还有个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盲目崇尚奇节,仗义勇为,好抱不平。到魏元帝曹奂时,因犯事被杀。魏明帝曹睿时,下邳县桓威,身为孤儿,家境贫寒,但十八岁写成《浑舆经》。虽然依照的是道家的传统学说,却也很有自己的见解。
曾做过魏王时齐国的门下书佐、司徒署吏,后来当了安成令。吴质,济阳郡人,文才优秀而被曹丕所重,官至四品振威将军,授予都督河北诸军事之职。因此被封为列侯。
卫觊传,卫觊,字伯儒,河东郡安邑县人。年少早成,以才学著称于世。曹操征召他为司空掾属,授予茂陵令、尚书郎之职。当初,曹操征讨袁绍后,刘表给袁绍当后援,关中的各路将领又都保持中立。益州牧刘璋和刘表素有嫌隙,卫觊以治书侍御史的身份出使益州,让刘璋发兵以牵制刘表。到长安时,因道路不通,卫觊进不了城,于是就留下来镇守关中。当时各地有很多还乡的老百姓,关中诸将纷纷将他们招纳来做自己的私兵。卫觊就写信给荀彧说:“关中县是个丰腴富饶之地,前些时候因兵荒马乱,百姓流亡到荆州的有十万余户。听说老家已经安定下来,这些人都盼望着早日返回家乡。可是回来的人却找不到活儿干,各路将领便竞相招纳他们做为自己的私兵。因为各郡县的力量薄弱,无法与他们抗争,所以各路将领的势力就逐渐强大起来。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军队就成了后患。盐,是国家的宝物,自战乱以来未加管理,发放散乱。如今应该像从前那样设专人监卖,再拿赚到的钱买些米,如果有归来的百姓,就把米供给他们,鼓励他们辛勤耕作,积累粮食,以使关中重新富裕起来。远方的百姓听说了这些事,也一定会日夜兼程,争先恐后竞相回赶。再派司隶校尉留治关中做为主将,那么就可以逐渐削弱各路将领的势力,使地方官府的力量日益强盛,老百姓的生活富裕起来,这可是强本弱敌的好事啊!”荀彧把卫觊的建议报告给曹操。曹操采纳了他的意见,开始派谒者仆射监督盐官,派司隶校尉管治弘农(古函谷关一带)。等到关中各地照此执行以后,曹操就把卫觊召了回来,提升他为尚书。魏国建立以后,卫觊被任命为侍中,和王粲一起主持各项典章制度的修订。文帝曹丕即位后,重被任命为尚书,封阳吉亭侯。明帝曹睿即位,卫觊被晋封为釻乡侯,食邑三百户。
卫觊向明帝进言说:“九章刑律是从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判断刑罚的标准、概念很细致,不容易把握。因此主管一方的官员,都应明晓法律。刑法,乃国家最重要最宝贵的一项制度,但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执掌刑法的官员,乃是掌握老百姓生死衰荣的重要人物,但他们被授予的官职往往很低下。国家政治的弊端,未必不是由此产生。故请您下令设置刑律博士,让他们向有关的官员教授刑律方面的知识。”这件事不久就正式实施了。当时老百姓的生活十分困苦,还要没完没了地服劳役。
卫觊就上疏给明帝说:“要想让一个人改变性情,是很难强迫办到的。为臣的能给君主提意见已经很不容易了,做君主的要能接受意见就更难了。况且人们追求的是富贵显荣,厌恶的是贫贱死亡,但是这四种境况,都是由君掌握控制的。君主喜欢谁谁就飞黄腾达,君主厌恶谁谁就会贫贱死亡;喜欢来自顺从君主的旨意,厌恶来自违背君主的意志。因此做臣子的都争着顺君旨而避免逆君意,除了那些肯于破家为国、杀身成君的忠臣良将,谁敢顶撞君主,触犯忌讳,提意见建议,阐一家之言呢?请陛下悉心观察,那么我说的这种情况您就不难看出。如今发议论的大都爱说悦耳的话,他们说起政治教化来,就把陛下比作尧舜;说起征战杀敌,就把孙刘比作豸里鼠。臣认为这样无济于国于君。
想当初汉文帝时,诸侯强大,贾谊尚且恐惧得气喘吁吁,认为到了危急关头,何况现在天下三分,群臣尽力,各事其主。那些来归降的,也不愿意说是舍邪就正,都自称是迫于急困。这种状况,和当初六国分治,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啊!当今千里之内少见人烟,百姓饥寒交迫,穷困潦倒,陛下要是再不留意,国家就会凋敝败落,一蹶而不可复振。礼规定,天子所用的器具一定要有金玉的装饰,饮食的菜肴一定要有八珍等佳味。遇到荒年和战乱,就应减去佳肴和装饰。但是奢俭的程度,一定要看社会是丰饶还是贫困。武皇帝在世的时候,后宫里吃饭时只能有一种带肉的菜,衣服不用锦绣,褥垫不加花边,器物不涂丹漆,因此能够平定天下,造福子孙。
这些都是陛下亲眼见过的啊。当前应该做的事,就是君臣上下,一起筹谋划策,统计核查国库里的物资,量入为出。深刻考虑勾践生聚百姓的办法,犹恐不及,何况尚方(主造皇室所用刀剑及玩赏器物的官署)所造的金银器物,数量和品种不断增加,工人们不停地劳作,奢糜的风气与日俱增,国库里的财富一天天枯竭。从前汉武帝相信并寻求神仙之道,说是服食天上降下的甘露就能长生不老,因此就树立承露盘承接甘露。陛下通达圣明,每每嘲笑这事做得没有道理。汉武帝有求于甘露,尚且被人指责不该树立承露盘,陛下不求甘露却空设承露盘,不能增添好处反而要花费很大的功夫,您实在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以深谋远虑。”卫觊经历过汉魏两朝,时常向皇帝进献忠言,一概像上面说的那样。
卫觊曾受命主管国史资料及撰述工作。还写成了《魏官仪》,总共撰写了几十篇文章。他还喜好古文,鸟篆、隶草,样样都很精通。建安末年的尚书右丞河南潘勖,文帝时的散骑常使河内王象,也和卫觊一同以文章显扬一时。卫觊死后,谥号敬侯。他的儿子卫..继承了他的职位。魏王帝咸熙年间卫..还当过镇西将军。
刘睼传,刘讷,字恭嗣,南阳郡安众县人。十岁时,在课堂上游戏,颍川的名士司马德操抚摸着他的头说:“小孩子,小孩子,‘有道德就懂义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刘讷的兄长刘望之,当时很有名气,荆州牧刘表征召他为从事。他的两个好朋友,均因谗毁的罪名,被刘表杀害。他就以政见不合为理由,弃官回家了。刘讷对他说:“从前赵简子杀犊准、铎鸣,孔子物伤其类,回车而返。如今兄长既然不能仿效柳下惠同声相应,就应该学习范蠡迁移到偏远的地方。坐在这儿白白地等死就危险了,实在不行!”刘望之不听从他的劝告,不久就被刘表杀害了。刘讷很恐惧,急忙逃奔扬州,归附了曹操。曹操聘任他为丞相府的属官,后转任五官将文学。
曹丕很器重他,让他交接、起草文书。刘讷上书回答说:“臣当初以为尊卑有序,是礼仪所定。因此固守着一般的礼节,不敢轻易下笔。接到您的任命,深深懂得了辛劳谦和的本意,而不看重其出身高贵与否,倚重的是清廉的有识之士。假如能像郭隗不为燕昭王所轻视,献九九小术的人不被齐桓公忽略,霸业因此也就会成就。损失一个普通人的节操,建立壮伟的业绩,臣下虽然愚钝,又岂敢推诿呢?”魏国建立之初,刘讷被授予黄门侍郎之职。曹操在长安时,打算亲自带兵征蜀,刘讷上疏说:“圣人不以己之睿智而轻视普通人。
王者不因身份的高低决定是否采纳其意见。因此,能够建功立业者,必能以近察远,比专横之人考虑周详。又必能不耻下问,博采众长。皮带、弓弦虽是不说话的物品,但古代的圣贤却能用以警醒、纠正自己。臣下虽然认为不才,但愿意以己比作皮带和弓弦。从前乐毅能够以弱小的燕国打败强大的齐国,却不能以轻兵平定即墨,原因在于自强者虽弱小却坚不可摧,自溃者虽貌似强大却必然一败涂地。自从您起兵以来,三十余年,没有打不败的对手,没有制服不了的强敌,如今,以精锐的兵马,常胜的军威,面对着倚仗天险的吴国孙权和拒不服从的蜀国刘备。想那偏远之地的大臣,比不上冀州的一个小卒,孙刘的家当,也比不上袁绍当时的基业,但是袁绍到底灭亡,而孙、刘却依旧存在。并非是我们力量不如从前,只是因为自强者和自溃者的形势地位转换了。
故此,当年周文王伐崇侯虎,三次没攻下来,于是就退归原地,修生养性,最后终于把崇侯虎制服了。当初秦国作为诸侯之一,战无不胜,征无不服,待统一天下,秦王当上了皇帝,秦国却让百姓们的一阵疾呼声给摧毁了。这就是对外施用强力,对内不爱护体恤百姓的结果。臣下担心吴、蜀边寇的力量虽比不上先前六国,但却不乏出类拔萃之才。征伐他们会不会重蹈秦国的覆辙,这是不能不认真思考的。天下却有得失:形势对我有利而我又能认真考虑,就可有重大收获,形势对不利而我还要一意孤行,这就会有重大的失败。
当今之计,不如研究周围的险阻,选择要害之地据而守之,再挑选天下甲士,而不断更换驻守。这样,您就可以高枕在大厦之内,潜心谋划安邦治国之大计。鼓励农桑,励行节约,这样整治十年之后,就一定会国泰民安。”曹操听罢走到刘讷面前说:“不但当君主的应了解臣子,作臣子的也应了解君主。如今你想要让我坐在这儿空行周文王的德政,恐怕是看错人了!”魏讽谋反,刘讷之弟刘伟受牵连,按律应连刘讷一起杀掉。曹操下令说:“叔向不因其弟羊舌虎犯罪而受牵连,这是古时的制度。”于是赦免了刘讷,而且提升他为丞相仓曹属。
刘讷上疏道谢:“臣所犯之罪理应祸灭宗族,幸遇天地之英灵,碰上时气带来的好运,承蒙殿下使我全家幸免于祸,又将我升职,正如寒灰之上复燃烟火,已枯之木重长鲜花。万物不知如何才能感谢生养它的天地,儿子不知如何才能报答生养他的父母。臣可以以死为您效力,却实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您的谢意。”刘讷共撰写了几十篇文章,此外还和丁仪共同论述过刑礼,这些著作都流传于世。文帝曹丕即位,他被授职侍中,赐封关内侯。
死于文帝黄初二年(221)。因膝下无子,文帝就让他侄儿刘阜继承了他的爵位。
刘劭传,刘劭,字孔才,广平邯郸人。建安时以谋士身份来到许都。太史向献帝报告说:“今年正月初一将有日蚀。”刘劭正在尚书令荀彧的住所,当时在座的有几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家议论开了,有的说应停止岁首的朝庙祭祀,有的说应废除各地官员进京的朝会。刘劭说:“梓慎、裨灶都是古代优秀的太史,精通历法,善观天象。但他们在占卜吉凶时,也犯过不能准确推测天时的错误。《礼记》说:诸侯按顺序朝见天子,到了宫门却无法举行完朝见的仪式,这只能有四个原因:日蚀、太庙着火、后宫有丧事、雨水打湿朝服衣冠不整,而日蚀列其一。但圣人传下来的制度不因为变异而废止朝礼的也有几种原因:灾祸消除、转移,或者推测有误。”荀彧觉得此言有理,于是下令朝会照常举行。
当天也没有发生日蚀。经御史大夫郗虑推荐,刘劭任太子舍人,后又调任掌管图书经籍的秘书郎。黄初年间他先后在曹丕左右担任尚书郎和散骑侍郎,以辅助政务和规谏过失。他曾受命汇集五经群书,分门别类,编纂成《皇览》。明帝曹睿即位后,他又出任际留太守,因治理有序,教化有方,而为百姓称颂。后又被授予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制定法令条规,编写《新律》十八篇,撰写了《律略论》。被提升为散骑常侍。当时传闻公孙渊接受了孙权所授的燕王称号,谋臣们纷纷提议派兵去讨伐他。刘劭则认为:“当初袁尚袁熙弟兄俩归降公孙渊的父亲公孙康被其斩首,公孙康把首级送给朝廷,这事表明了公孙渊祖上对朝廷的忠心,再说现在听说的这件事是否确凿,还有待调查。古时圣贤求取处女之地,只修德政而不事征伐,是怕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因此对公孙渊理应表示宽大为怀,让他有所自新。”
后来,公孙渊果然斩杀了孙权派去的使臣张弥等,并把他们的首级送给了朝廷。刘劭因写有一篇《赵都赋》,颇受曹睿赏识,又听令写了《许都赋》、《洛都赋》。当时魏国对外频兴军事,对内大兴土木,刘劭为此写了两篇赋,文内都含有对君主委婉曲折的劝谏。明帝曹睿时,吴国的兵马围攻合肥,当时魏军将士都在分批休假,征东将军满宠请求中军调拨援军,并急召休假将士,以集中兵力抗击敌军。刘劭在议论军情时认为:“敌人刚刚攻到,用心专一,士气旺盛,满宠带着少数兵将在阵地上御敌,倘若此时出击,不一定能打胜仗。
满宠只要边坚守边等待援军,就不会有什么损失。我看可以派五千步兵、三千精骑,大张旗鼓,虚张声势。等到了合肥,便拉大行军队伍的距离,增添旗帜和战鼓,以张声势,等把敌人引出,就断其归路,绝其粮道。敌军听说魏国大军已切断了自己的后路,定会惊慌而逃,这样,敌军自然不战而败。”曹睿采纳了他的建议。当魏军逼近合肥,吴军果然退兵回去了。当时皇帝曾下诏广求贤才。散骑侍郎夏侯惠推荐刘劭说:“臣看常侍刘劭,为人忠诚敦厚,办事礼仪周到,所作所为均有据可依。故不论群臣官职大小,才能殊异,都可以找出相似之处将其和自己相较,作出评价。
也正因如此,诚实的人佩服他的平和端正,不尚名利的人敬慕他的清廉淡泊,精通文史哲的人称赞他的推断详密,思想深刻的人知道他的深邃厚重,文才出众的人喜欢他的论述撰著,通晓法度的人推崇他的治略精要,足智多谋的人赞赏他的精思细密。总观这些评论,都是取自己所善长的和他的某些才能相比较的结果。臣下曾经多次听品他的清谈,阅读他的著述,佩服之情与日俱增,实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臣下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协助处理军国大事,参谋于帏幄之中,那么国家也因此会日益兴盛。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啊!恳请陛下垂爱,使刘劭能得到您的欢心和信赖,充分显示其才华。那样,贤德的声音就会经常传送到您的身边,您的光耀也会日渐辉煌。”
明帝景初年间(237~239),曹睿诏令刘劭负责制定考察官吏功过善恶的标准———《都官考课》。刘劭完成任务以后上疏说:“考核百官,是国家政治的大事,但是历朝历代都未能实施,大都因为典章制度缺而未补,因此无法正确、明晰地分辨官员的好坏和才能的高低。现在陛下以圣贤的宏图大略,哀怜国家纲常的弛颓,诏令于外。臣下承蒙皇恩,得以进行这项开创性的工作,制定了《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著有一篇《说略》。臣下才疏学浅,实不足以弘扬您的旨意,编写制定好这篇典章制度!”刘劭还认为应制定礼乐制度,以移风易俗。于是写了《乐论》十四篇,写完了还没来得及上呈,明帝就驾崩了,于是这事便没有施行。齐王曹芳时,刘劭执讲经学,赐爵关内侯。共撰写《法论》、《人物志》等著作百余篇。死后,被追赠为光禄勋。
儿子刘琳继承了爵位。
傅嘏传,傅嘏,字兰石,北地郡泥阳县人,傅介子的后代。伯父傅巽,黄初年中任过侍中尚书。傅嘏二十来岁就闻名遐迩,司空陈群征聘他为自己的僚属。当散骑常侍刘劭正在制定《都官考课》,傅嘏对此举提出异议说:“据说帝王之制宏大广远,圣人之道玄奥深妙。倘若不具备如此的才能,则道不虚行,神明就会把它寄托于人。一旦国家的政治制度有所亏颓而且逐渐荒废,就会言路堵塞,六典混乱。原因在于圣人之道弘远而众人的才能无法企及。刘劭的考课之论,虽然想要寻求前代考核官吏进退升降的条文,但是这些制度条文大多已经残缺不整,流传下来的有关礼的记载,也只有周典,讲的是外封侯伯以安定边藩,内立各司以完善六职;土地有一定的税贡,官员有一定的准则,百官各司其职,百姓各安其业。故考核的成绩便于管理比较,而官员的进退升降便易于贯彻执行。
我们魏国继百王,承秦汉,众多的制度无不整理采纳。自建安到现在,拨乱反正,奠基开国,扫除凶逆,平定遗寇,军政要事,接连不暇,待开始治理国家时,权力和刑法并用,文武百官军国通往,因时因事,随机应变,由于事务繁杂,而有些概念、内容又有所改变,故要把古代的典章制度一味搬至今日,就很难行得通了。因为制度的建立应该考虑国家的长治久安,或许并不贴切于近日;法规的建立应依据当时的情况,有些并不足以流传后世。建立官位,调整职务,管治百姓,清理财物,这是立本;考察官员,纠改旧规章,这是治末。
本还没立而先建末,治国大略还未完备却先行考课,恐怕不能品评贤愚,区分明暗吧。从前先王选拔人才,一律先根据他在本地的品行,再让他在学校里讲解道德。行为端正者称为贤才,道德高尚者称为能士,然后由乡人把贤才、能士推荐给先王。先王接纳他们后,再依其才能分配职务,这便是先王招贤纳才的标准和过程。当今国内的人才纷至京城,没有乡人的举荐,选拔贤才则由吏部专门负责,按照品德则实际才能未必具备,授予官职的高低也未必和他的德行相符。这样就难以人尽其才。综观国家的制度,内容广,意义深,实在很难论说周详啊!”齐王曹芳正始年间,傅嘏被授予尚书郎,后又调任黄门侍郎。当时曹爽主持国政,何晏为吏部尚书。
傅嘏对曹爽的弟弟曹羲说:“何晏外表恬静清淡,但是内心险恶阴暗,贪图私利,不考虑立身行事的根本。我断定他一定会先迷惑你们兄弟两个,那时仁人贤士将会疏远你们,而朝政也就会因此日趋衰败了。”何晏等人因此怀恨在心,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傅嘏的官职罢免了。后又被征召为荥阳太守。他未去就职,太傅司马懿就把他请去担任从事中郎。曹爽被诛杀后,傅嘏被任命为内掌帝都、外统京畿的河南尹,后又调任尚书。傅嘏始终认为:“从秦始皇开始废除分封,设官分职,不同于古代的制度。汉、魏沿袭秦制,一直沿用至今。
但是儒生学士,都想把三代的礼制交错综合起来,然而礼弘大广远,不一定适合今天的形势,制度也常常和具体事务相违背,以至名实不符。这也是历代都不能达到大治的共同原因。很想大力改定官制,依据古代正本清源,但是如今正值帝室多难,未能实施。”当时魏国正在计划伐吴,三次征求献策各不相同。齐王下诏让傅嘏谈谈看法,傅嘏说:“想当年夫差凌齐胜晋,威加四方,最终还是引祸姑苏;齐闵兼土招境,辟地千里,最终还是自遭颠覆。善始不一定能善终,这是古代的明证啊!孙权自从破关羽夺荆州之后,洋洋得意,穷凶极欲,因此宣文侯极力筹划大举。如今孙权已死,把儿子托付给诸葛恪,假如他能矫正孙权的苛暴,减除吴国的虐政,使老百姓免遭困苦,得到新政策的实惠,又能内外一齐考虑,避免覆舟之险,虽然不能保证吴国能永远保持完好,也足以在长江以南延长寿命了。
现在朝里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泛舟径渡,横行于长江以南,有的说要四路并进,攻击吴国的城垒,有的说要大猎于疆场,伺机以动。诚然,这些都是破敌的常用办法。但自治兵以来,几次证明我军的力量尚且不足,吴国作为我们的仇敌,已经近六十年了,他们伪立君臣,但还能够患难与共,元帅新丧以后,他们上下忧危,把战船排列在重要的渡口,凭借险要坚守城池。因此像泛舟渡江,横行于长江以南那样的计划是并不实际的。只有在边境上一边大规模打猎一边进军的办法,还有可能行得通。
出兵时要发安民告示,进攻时抓到俘虏不许抢劫财物,坐吃历年积存的粮食,不用派很多兵去运送,不误战机,不劳远征,这倒是军事上的当务之急。从前樊哙愿意带十万大军横行匈奴,季布当面指出他的短处。如今有人想越长江、入险境,攻下敌人的巢穴,这便有如樊哙。不如严明法令,训练士卒,制定万无一失的计划以抵御敌兵,必会立于不败之地。”后来吴国的大将诸葛恪破东关后,宣称要杀向青州、徐州,魏国匆忙备战,傅嘏参议时认为:“淮海并不是敌军敢于轻易进取的路径,当年孙权派兵入海,兵船遇浪沉溺,幸存者寥寥。诸葛恪怎敢把众多将士的性命寄托于海水,以图侥幸呢?诸葛恪不过是要派素习水军的偏将,带领小部分人马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给青、徐的守军看,以迷惑、牵制魏军,他自己却可能纠集大军进攻淮南。”后来的诸葛恪果然带兵夺取新城,攻克未成便撤退了。傅嘏时常谈论才能与性格的关系,钟会把他们收集起来并有所评定。
齐王嘉平末年,傅嘏被赐予关内侯位。高贵乡公曹髦即位,他又被晋封为武乡亭侯。曹髦正元二年(255)春,毋丘俭、文钦作乱,有人认为司马文王不宜亲自带兵征剿,派太尉去就行,只有傅嘏与王肃竭力劝说。司马文王于是带兵前往,让傅嘏担任尚书仆射,守护京城。后来毋丘俭、文钦之乱被平定,就有他出谋划策的功劳。待到司马文王去世,傅嘏与司马昭直接回到洛阳,司马昭便让他辅佐朝政。这事被记录在《钟会传》里。钟会因此而洋洋自得,傅嘏以言相劝:“你的志向大于你的才能,功业难以成就,难道不应该谨慎些吗?”傅嘏因功又被晋封为阳乡侯,增加食邑六百户,加上先前的共有一千二百户。傅嘏去世时,享年四十七岁,被追赠为太常,谥号元侯。他的儿子傅祗继承了他的爵位。元帝曹奂时,因为傅嘏对前朝功勋卓著,改封傅祗为泾原子。评曰:从前魏文帝、陈王曹植二人贵为公子,都博好文采。一时同声相应,才士并出,数王粲等建安七子最为出色。身为常伯官吏的王粲,主持创立一代规章法律,非同一般,但在恬淡冲虚,守志不屈等方面,还不能像徐..那样精粹。卫觊也因为通晓古代的典故,而给当时的君主建立制度规章。刘劭对古籍精通,文质周洽。刘讷以清鉴知名,傅嘏因才能显名。[2]
作者简介
陈寿(233-297),字承祚,西晋史学家,巴西安汉(今四川南充)人。幼时好学,师事同郡学者谯周,在蜀汉时曾任卫将军主簿、东观秘书郎、观阁令史、散骑黄门侍郎等职。当时,宦官黄皓专权,大臣都曲意附从。陈寿因为不肯屈从黄皓,所以屡遭遣黜。入晋以后,历任著作郎、长平太守、治书待御史等职。280年,晋灭东吴,结束了分裂局面。陈寿当时四十八岁,开始撰写并《三国志》。历经10年艰辛,陈寿完成了流传千古的历史巨著《三国志》。[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