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顏六色的鮮艷包袱(張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五顏六色的鮮艷包袱》是中國當代作家張煌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五顏六色的鮮艷包袱
看到此刻仍然存在的五顏六色的鮮艷包袱,劉陽有了足夠的自信,她返回到廚房,開始收拾陪伴已經備好的早餐,但這個被「消失」瀰漫的早晨無法阻擋地令劉陽痛失一切的彷徨,她總覺得陪伴剛剛幫助她把她的父親從自己的生命里抽走,又在瞬間把自己抽走了。當然,這種獨特的感受她從未談起過,只在自己的心裡咀嚼過無數遍。
老太太正在大床上等待着,她們又回到了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劉陽以父親的身份重新坐回到床邊,她要像父親得了痴呆後那樣把整個身子貼在老太太的身上,把眼睛緊緊貼在老太太的臉上,就像那個複雜的望鐘的動作,而老太太此時就是那座鐘,然後仔仔細細給老太太撥雞蛋,把牛奶倒進玻璃奶瓶里,到了老了,老太太喜歡上了奶嘴兒,她今天格外高興,為了陪伴的消失而高興,她老老實實地吃雞蛋,奶嘴兒在她空洞的嘴裡吱吱吱地磨牙床。劉陽如以往一樣看着老太太吃得一點也不剩,包括與老太太同吃的點點,才能夠離開。但她卻始終被陪伴的消失占據着,經老太太那份高興刺激之後,劉陽在積蓄憤怒,她有史以來第一次發出了質問,那聲音像一隻春天裡早產蚊子,「難道就因為那個星星的鬼問題?就那麼容不下別人?就永遠活在我父親的陰影里?為了自己?」
老太太的奶嘴停住了,用力地向下搭,繼續向下搭,直到它毫無徵兆地抖落到地上,她驚愕在了那裡。劉陽顧不得這麼多了,她現在必須趕往恆信鋁廠請假,自從陪伴來了,她終於可以脫身,剛剛為自己找了一份會計師的工作。
陪伴在第五天的夜裡出現在了家門口。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望一座靜止的立鍾,鐘上的時間是六點十分,這個鐘點也許是早晨,也許是晚上。又因為沒有年月記載,所以,立鍾所標註的時間可以是任何一個年代。望鍾是老太太每天早晚必做的事情,她一以嚴肅的姿態坐下來,把同樣嚴肅的目光伸進鍾里的時刻,劉陽就躲得遠遠的,手裡沒事做也要找些事情來抵擋。年幼時的劉陽總會覺得一群群模糊模樣的人追隨着她的父親和爺爺從大鐘里跑出來,有時會像童話里那些奇形怪狀的小矮人,坐滿她家的沙發和床鋪,擠滿她家的碩大院落。倒是如今,那些豐富的生命感覺都被風乾了。
從小劉陽就知道奶奶的世界裡比別人多出一個世界來,也許不止一個。沒人知道她究竟從幾根靜止的指針里望到了什麼,她的時間再也翻不過去,它幾乎以一種頑疾的姿態長到了她的身體裡。即使長久地活在這個家裡的劉陽也分不清那個定格時刻有什麼意義,它怎麼不是八點二十,十點三十,只知道與她死去的爺爺和父親有關。
陪伴知道老太太在望鍾,而且在第一天來到這個家裡就知道望鐘的時刻絕不能打擾,雖然,她摸不清裡面的道道,甚至背地裡覺得可笑,這樣現代時尚的家裡怎麼配這麼個老東西,這樣富貴的人家竟然捨不得請一個鐘錶修理工來。她繞過老太太的門,急匆匆穿過客廳朝着廚房的劉陽走去,還是帶起了一陣風,老太太只是發覺側目中晃過一個黑色的點兒,隨後發現那根照直垂下的鐘擺奇蹟般地擺動了幾下,眨眼的工夫,鐘擺恢復平靜,繼續在靜止中下墜,下墜。慌亂從老太太的心裡升騰起來,她分不清剛才那擺動的一幕是真是假,她幾乎猜到了那個飄進來的黑影定是消失的陪伴,因為她第一天進家的時候就是這樣毛躁躁地飛來的。望鐘的時刻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打擾的,盡人皆知,老太太只得帶着慌亂和氣憤繼續望她的鐘,可是,她怎麼也無法再次進入那種望的狀態。一人高的立鍾就是一個紅木雕花的鐘,顏色也褪舊了。當然,這樣的高度是劉陽用童年的眼光看到的,後來家裡一直沿用。四根羅馬柱支撐起來,純銅機芯仍然泛着金黃,錦簇的菊花開在鐘頂上……
作者簡介
張煌,品詩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