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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喜莫曰四,信手拈來十六餘(鄭媛)

人生大喜莫曰四,信手拈來十六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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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喜莫曰四,信手拈來十六餘》中國當代作家鄭媛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人生大喜莫曰四,信手拈來十六餘

恰一人在家,午後友人攜女來訪,盡興而歸。又一友人發來消息,言汝閉門不出,奮發讀書,日後可大器也。笑過,愚鈍若此,只不過自己喜歡罷了,何以成大器者,但求快樂易得,自得快樂罷了。

晚間捧蘇軾集,又想起日間趣事,仿若東坡在側,與吾暢聊,因問:人生樂事果乎十六件?東坡笑而不答,撫肚品茗,時蟋蟀鳴唱,又有幽蘭暗香游來,月影飄渺,似霧非霧,又似東坡恍如星辰明亮,一時不知在何處,但卻是腦清目明,若有靈犀,似悟非悟,故作此文丑露愚見。

古人常雲,人生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莫有一件不需天時地利人和,莫有一件不經過時間消磨或付之精力心血,況且得之卻喜在一時,不能長久亦,不如東坡所言十六賞心樂事,皆兼隨處可得,隨時可得,且回憶起當如蜜潤腸繞齒,其曰:

清溪淺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話;

暑至臨溪濯足;雨後登樓看山;

柳陰堤畔閒行;花塢樽前微笑;

隔江山寺聞鍾;月下東鄰吹蕭;

晨興半炷茗香;午倦一方藤枕;

開瓮勿逢陶謝;接客不着衣冠;

乞得名花盛開;飛來家禽自語;

客至汲泉烹茶;撫琴聽者知音。

每一句心裡默讀細品,無一件不暗自心生歡喜。

01

清溪淺水行舟。可如易安居士:「興盡晚回舟,沉醉不知歸路,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日暮時分,波光漣漣,沉醉中荷葉田田,魚戲蓮葉南北,眾人笑我小女子如何瘋癲,但其中之樂,他人又能味幾何?也可如東坡秋日泛舟赤壁之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月明星稀,鳥雀南飛。」而悟得「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所共適。」月亮雖有陰晴圓缺,但最終既沒有消失,也沒有長大,而人生卻極為短暫,人又如渺滄海之一粟,天地萬物其實沒有一件是真正屬於人的,只有山間明月,江上清風,用眼睛和耳朵用心享受,這些便是無窮盡的美妙,卻沒有人可以阻止你,而且無需付費,是人人都可以享受的自然界給的恩賜。

是的,當我們一生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所自我約束時,為權勢利益所誘惑而去奔波時,被孩子的重點學校而變得焦頭爛額時,被失戀而心痛欲碎時,不如且放下,溪水清淺,沉靜吾心,人生不過白駒過隙,愛人孩子家人名譽,並不是屬於我們,也不是屬於任何一個人,它們或實或虛,我們只有短暫的享有權,而無占有權,任何一物若萌生「占有權」,也是自我執念的開始,不如清溪泛舟,將自己交於天地,自得其樂罷。

02

其二,微雨竹窗夜話。

白居易有好友名曰張籍,他在寫給張籍的一首詩《雨中招張司業宿》中道:「泥濘非游日,陰沉好睡天,能來同宿否,聽雨對床眠。」韋應物也有《示全真無常》:「余辭郡符去,爾為外事牽,安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人生樂事豈止洞房花燭夜,與好友兄弟同榻而眠,暫且放下家國命運,且海闊天空,吹牛或閒話家常,或默不作聲,聽雨打芭蕉,這樣愜意自在的生活,古人有期待之,今人更是長久盼之亦,如同那逝去的青春,那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所以蘇軾和蘇轍便有雨夜對床的約定,但人生往往不能自已,「孤負當年林下意,對床夜雨聽簫瑟」,「恨此生,長向別離中,添華發」,平淡幸福卻難以實現。所以,擁有時便珍惜當下,因為明天我不知道在何方,「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蜀水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共話巴山夜雨時」,莫讓思念,只是思念,莫讓餘生,隔空相望。

03

其三,暑至臨溪濯足。何止暑至,孔子學生曾皙曰:「莫春者,春風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春天來時,五六人,沂水游泳沐浴,吹着春風,唱着歌兒,春風裡跳舞歡唱而歸。夏天是溪水清涼,赤足踩之,摸魚捉蝦,燥熱散去,水清涼,心清涼,豈不心滿意足哉?這樣的情景,大概是每個長大後的我們自己那些兒時的回憶吧!村口、赤足、知了、冰棍兒、蒲扇,便是一個美好的夏日了。

04

其四,雨後登山看樓.李白詩云:「唯有敬亭山,相看兩不厭「,陸游在《臨安春雨初霽》中道:「小樓一夜聽風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賈島也有詩云:「南山三十里,不見逾一旬。冒雨時立望,望之如朋親。虬龍一掬波,滌盪千萬春。日日雨不斷,愁殺望山人。天事不可長,勁風來如奔。陰霪一以掃,浩翠寫國門。長安百萬家,家家張屏新。誰家最好山,我願為其鄰。」陸游在貶嫡後又被任命赴京,卻沒有驚喜之情,反而是想在無聊的雨天,獨坐小樓,品茗草書,期望回家去過平淡的生活;賈島冒雨久站凝望,看見終南山如同看見朋友一般親切;詩仙李白雖喜「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但當他孤獨的坐在敬亭山時,看白雲悠悠,任鳥兒飛去歸去,與山水對話,放下自我,與山水對話。

放下偏見,切莫妄自尊大,切末自以為人可主宰一切,切莫唯人類獨尊,以為人類是天地主宰,而是將自己的靈魂與山水的靈魂對話。知己,何必有人,一草一木皆有生命和靈魂,一草一木,皆可為愛人,「我看青山多嫵媚,青山看我應如是」,這大概是雨後登樓看山的心境吧。

05

其五至六七,皆平白如話,柳蔭堤畔閒行,也如白居易所云「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這是美好閒適的畫面,仿佛閒步在西湖河堤,行人寥寥,煙柳籠紗,波光樹影。「蘇堤春曉」靜淌着歲月,「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樣的「也無風雨也無晴」的閒適心境,豈不快樂哉?隔江聞鍾,悟禪禮佛,也可與佛印「一屁打過江「,也可與鄰家碧玉月下填詞賦曲,仿佛朝雲在側,取笑着東坡的」滿腹不合時宜「;小兒蹣跚學步,忽一日,竟開口能語;春日海棠盛開,天氣微暖,尚沒有「泥污燕支雪,故夜深人靜」,「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這些微小的賞心之事,並非只東坡發現,倘若留心,人生處處皆風景。

林語堂講:孤獨這兩個字拆開來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蠅,足以撐起一個盛夏傍晚間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兒擎瓜柳棚下,細犬逐蝶窄巷中,人間繁華多笑語,惟我空餘兩鬢風。孩童水果貓狗飛蠅當然熱鬧,可都和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或者像朱自清說的:「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但這樣純粹乾淨的孤獨,卻是高級的快樂。

06

細品十六句,歸納起來,人生十六賞心事,可分三處雅樂趣,即:孤獨的自我,伯牙子期般的知己,自然的山水茶;其實也只三個字:我,你,它。

孤獨的我,隔江山寺聞鍾,午倦一方藤枕,柳蔭堤畔閒行,晨興半炷茗香,花塢樽前微笑,開瓮勿逢陶謝。是孤獨的自我,是自己與自己獨處,是一個人安靜的思考,喝酒未必「酒逢知己千杯少「,若是遇到陶淵明和謝靈運這兩個好酒之人,「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輒盡,期在必醉」的陶潛,登山飲酒賦詩的謝靈運,皆逢酒必求醉,又怎剩一滴與東坡?倒不如一人,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人也可喝得酣暢淋漓,「應呼釣詩鈎,亦號掃愁帚」,一杯酒未下肚,而詩已成。

時光如流水一樣,片刻不停,人生的歲月年華就在這流水一樣的時光中匆匆消逝,爾虞我詐也好,豪言壯志的理想也罷,不如萬丈紅塵一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一切的結果都是虛無,只有你我在這過程之中才是難得的,只有了解自己的內心,隨心而活,不沉迷糾結於外在,才是真正的自由。

有人給靈魂做加法,希望得到外界的認可,希望世界聽到他的聲音,希望外物證明自己。

有些人生「假」目標,不是你想要,而是外界的聲音讓你認為這是你需要的,這是你的人生。

有人給靈魂做減法,給自己的心靈降燥。「凡有邊界的,既是地獄。「他們更注重追求本我,本心。

都說唐明皇和楊貴妃安史之亂之禍首,拋開歷史和孰功孰過,大概活了五十二年的唐明皇忽然想開了,批不完的摺子,上不完的早朝,處理不完的政事,可自己,一場真正的戀愛都沒談過,於是,五十二歲那年,他決定追隨本心,「從此君王不早朝「,他是創造了開元盛世,但也誤了國,皇帝,真不是誰都玩得起。

可你我不是皇帝,無需一統江山,無需日理萬機。

正如《好了歌》所唱: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真正的人生,不是不斷的表現自我,突出自我,不是簡介里姓名前的定語或稱謂越來越多,這樣的人生如同自己給自己背負沉重的十字架。不如丟棄身外之物,清晨茗香,或是午後讀詩,困時一把藤枕,醉時竹葉掃愁,青奴侍寢,與世界沒有聯繫,與他人無關。陶潛大呼做什麼官?田裡的草都荒蕪了,世界那麼大,我要去種田;王維「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他們在世人皆三五成群,投奔權勢利益時,卻獨自一人,因為獨自一人,才獲得了廣闊的內心,看到了純淨的,豐富的自我。

07

關於友人、家人、愛人的他。「接客不着衣冠」,「客至汲泉烹茶」,「撫琴聽者知音」,在「見你洗不洗頭」決定你我友情或愛情深淺的現在,東坡卻想接客不着衣冠,衣服都不要穿了,真正熟識的知心友人在一起,自然是不介意是否穿戴整齊的,蓬頭赤腳,也是性情中人;與友人相見興致而來,盡興而歸。莫不如王子猷(王徽之,王羲之的兒子。)雪夜訪戴,未至而返;或是陶潛 「我欲醉眠,卿且歸去」,你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無需顧忌禮節。

真心的朋友,是見心不看臉的,說想說之語,談樂談之事。賈平凹先生說,「朋友是磁石吸來的鐵片兒,釘子,螺絲帽和小別針」,「朋友有一類是精神交流型,在一塊談文道藝,吃茶聊天」,朋友之所以為人之樂事,是有一顆「眼見天下無一人不是好人」的赤子之心,是真誠的近乎幼稚;是「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的坦誠和懂得;朋友非刻意的營造人脈,也非權衡利益的迎合和拉幫結派,朋友間的快樂,只不過是臭味相投地汲泉烹茶。

08

除了」你我」,人世間的快樂,還有山水之樂,雨後登樓看山也罷,清溪淺水舟行也罷,是君子的品質高和情懷,其意義遠超單純的旅行或娛樂,是精神與自然山水的超然,陶潛道,「久在樊籠內,適得返自然」,而東坡的山水,並非如陶潛一樣的歸隱山林,過自由閒適的生活,他在山水之間,看到時間和空間的永恆與短暫,既然不能躲避喧囂嘈雜,暫且從山水中汲取自在逍遙的精神愉悅。東坡的山水樂事,也並非「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而是出世入世的互補交融,是融合儒家、道家、佛家的思想心境,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皆能縱情山水,獲取精神上的滿足,入世而又出世,「作者樂水,仁者樂山,作者幼,仁者靜,作者樂,仁者壽。」

心理學家發現,一個人說的話若90%以上是廢話,他就快樂。做無用之事,做無用之人,如東坡般看花、聽雨、茗香,聞鍾,說無用之話,所以他「是非只為多開口,記得朝廷貶汝無」?東坡一生命運艱難坎坷,但我們總是能看到他的幽默和樂觀,他寫詩自嘲,「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他生活於曲折的仕途,「崎嶇世味嘗應遍,」但他卻沒有孤芳自賞,顧影自憐,而是經歷風雨,煉就淡泊達觀的心境。所以當我們抱怨時,埋怨社會總是如此不公,好機遇總不是自己的,不妨看看東坡,去領略他的氣度,不是這個世界不幸,而是我們不夠豁達而已,以淡泊達觀的心境,去學會生活,享受生活,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在人的一生中,快樂、悲歡、病痛、離別,循環往復,但一切不過也會轉眼即時過境遷,如滄海一粟,大可付之一笑,「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問東坡,「人生樂事十六件?」東坡不語。夏日夜短,有清風徐來,耳邊似有人語,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1]

作者簡介

鄭媛 ,筆名辛夷。80後,西安人,現於西安鄉村中學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