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鄧子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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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是中國當代作家鄧子瑤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北漂
成功太緊張。成功一緊張就出問題，成功緊張到了極點。
成功是一群眾演員，在劇組裡經常飾演一些小角色，角色小得不能再小。
成功說到底是個小人物。
成功演過不少群眾演員，但幾乎從沒給觀眾留下什麼印象。成功曾從京畿打回電話，說自己出演了一部電視連續劇，讓朋友捧場收看。可朋友從頭看到尾，沒看到成功的影子。成功說自己出演的是皇帝身邊人，在皇帝身後持斧鉞。斧鉞就是現代的屏風。一個在皇帝寶座後舉屏風的演員，縱使是黃金檔播出，也未見有人識得。
成功此次出演的是 一個小蟊賊，被一大王擒獲，踏在地上，小蟊賊嚇得篩糠般顫慄，匐地，叩頭不已：
好漢饒命，饒命好漢，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孩子的奶，別殺我！
沒等大王手刃，成功就咔擦，被導演開了。
我是要你緊張，但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這麼「姨死」的台詞也能錯？你是不是入戲太深？導演慍惱。
這麼容易的台詞也能演砸，這麼說，成功被開一點也不冤。
成功離開了劇組。成功離開後漫無目的地遊蕩。
成功不是因為角色太投入而緊張，成功的緊張是來源於生活壓力。
成功作了十多年北漂，依然是北漂族，混跡得連個窩都沒安頓下來，至今還在五環外租房住。成功即便勤勤懇懇，執着演好每一部戲，仍然戰勝不了生存。生存一直是他最大的敵人。疫情當下，混口飯吃更是不易。成功現在連欠了四個月房租，房東說月底再不交租金，會趕走他。
房東出門時一再強調：相信我，我說到做到。語氣忒嚴厲。
成功當然相信。租金減半，還拖着付不了，自己想想都覺得理虧，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呢？
生活的稻草像磐石一樣壓着成功。成功只有更好的拍戲，拍更多的戲，聚更多的錢，先付了房租，才能緩解眼下困境和窘迫。
成功不挑不揀，連一刀斃命，秒跳即過的這種小蟊賊角色也飾演。可是在拍攝中一分神，就出了紕漏。
此時的成功身子在遊蕩，思想也在游弋。
寬闊的街道上，成功望着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向自己發出質問：這麼多一幢又一幢的大廈高樓，像鴿籠，像鳥巢，怎麼就沒有自己的一籠一巢？
成功給不了自己答案，繼續徜徉。
成功睃視起路邊的汽車。那泊位里的小汽車一排排，排列整齊，像舞台上競相透艷的俏麗佳人。成功看後感覺要榨出皮袍下的小來，自卑起來。
成功在一輛小汽車前駐足，停下。黯然的心緒突然被車上的車貼遮掩了，吸引住了。
車貼像個精美的藝術品，製作精緻，貼在車膛上，像一輪彎月：
作一個徘徊在牛A與牛C之間的人。
那是什麼人？成功思忖起來。一會就悟出來了：喔，徘徊在牛A和牛C間，是牛B；作一個徘徊在牛A和牛B之間的人，那就是牛掰，牛人！
生活中從來不缺少藝術，這個車主更是不一般，爆粗不言粗，還讓你動動腦子會出來。厲害啊！成功生出無限感慨。
成功在感慨中前行，來到一氣勢恢宏的小區前。成功看到小區守衛森嚴的保安，記得朋友說起這裡好像是京域最高檔次的物業小區。
成功無須考證這一點。是與不是都與他無關，他只是皇城故都一過客。
牛人車貼剛過回味，又一個車貼映入成功眼帘：Baby In Car。
這樣的車貼毫無創意，熟視無睹，隨處可見，引起不了路人興趣。
成功無聊。因為無聊，就給自己設定了個猜想，聊以打發時光：車裡果真有嬰兒？
異常的事情往往就在不經意和意料之外發生。
成功湊近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差點癱軟在地。車裡的確有嬰兒。嬰兒將小嘴巴杵在赭色玻璃窗上，往外哭成小淚人，因為玻璃紙的暗色，不近前，不細看，無以察覺。成功還看見嬰兒的小手在玻璃上不停地抓撓。
分秒必爭，容不得再看下去。成功開始破窗。可徒手空拳破起車窗很吃力，很是費勁，但這不是延誤救下嬰兒的理由。成功靈機一動，想起腰間的皮帶，想到皮帶頭子箍有鐵器。
成功抽下皮帶，顧不上褲子褪至腳踝的尷尬，掄起皮帶頭，一陣狂砸不已。
成功真的成功了，嬰兒得救了。
破窗事件發生後，成功的人生出現了轉機。瀕臨失業的成功迎來了新的工作。
嬰兒父母頂禮膜拜，厚金酬謝，成功分文未取，只答應做了小區的一名保安。父母虔誠說，要讓嬰兒天天看見救命恩人，希望恩人能成全。成功答應說，這個可以。
月底工夫眨眼就到。成功想提前預支了工資，把所欠房租付了，後細思不妥，就作罷。
成功讓小區開了張證明，穿上挺括的西裝去見房東。成功是想告訴房東，拖欠的房租現在有保障了，勿擔憂。
房東看了看便箋上赫赫有名的小區名，再看看眼前略顯消瘦的年輕人，心底一軟，一橫，道：
我食言，我說到堅決不做到！
說罷，房東房客，一老一少，擊掌，擁抱，相視而笑。[1]
作者簡介
鄧子瑤，男，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畢業於華中師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