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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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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那座山》中国当代作家山川的散文。

作品欣赏

南边那座山

南边那座山,岿然不动,仰慕已久,总想征服。

三峡坝区有山有水。作家喜静,觅水而居,文如泉涌;摄影家好动,见山欲攀,观赏世界,风光无限。鸟瞰三峡坝区,需要登高望远,不管你是省级还是国家级摄影师,但只要你是个普通人,就不会有飞机、滑翔伞、热气球,更没有价格昂贵的航拍器。老天爷待人是公平的,特别赋予普通人爬山、攀岩的体魄和耐力,让你这山望着那山高,让你登峰造极看世界。

有了大坝才称作坝区,由此风靡一时,因而风光无比,吸引了无数摄影师,背着摄影包、挂着照相机、扛着三脚架的人随处可见。遇到天公作美时,大坝左岸右岸、坝区四周山顶,总有人影晃动。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三峡汉子,三十余年的摄影生涯,跋山涉水,走街串巷,访贫问苦,为他人做嫁衣裳,为别人做备忘录,拍摄自然风光,欣赏迤逦美景,积累写作素材,一路走过来,为生在三峡自豪,为家在三峡暗喜。能不能这样说,三峡坝区就是摄影师的天下,换做江汉平原诸如枝江、潜江等地,要想拍摄一幅城市鸟瞰图,对于普通摄影师来讲,那是纯粹的痴心妄想。而在三峡坝区,摄影师得天独厚,土生土长,熟门熟路,开门见山,见山登顶,登高望远,美景无度。

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群山逶迤,高点无数,远有大老岭,近有坛子岭、凤凰山。登上坛子岭鸟瞰,坝上坝下、五级船闸、西陵大桥,尽收眼底;登上凤凰山,一览高峡平湖风光,坝上有湖,湖畔有城,山水辉映。秭归县城移民迁建初期,凤凰山曾有座两层楼亭,算是最近的制高点,登亭鸟瞰,集大坝、副坝、新城于一体,画面恢弘大气,该楼亭后因景区建设拆除,失去这个制高点再也无法拍摄全景图。

西边远有罗家山,近有双山,都是拍摄三峡坝区的制高点,尤其罗家山半山腰公路回头线处,后有靠山,前无障碍,视角宽阔,一览天下,无需广角即可拍摄坝区全景图;画面中层次分明,近有秭归县城,中有三峡大坝,远有巍峨群山。

北边远有望江观,只见高峡豁然,江水流淌,蜿蜒坝上;近有夔龙山,郁郁苍苍,成片松林遮天蔽日,负离子蒸腾弥漫,堪称秭归新城氧吧。山顶丛林中建有两座铁塔,我当年有幸主持建设其中一座,竣工时曾尝试登高望远,攀爬半截,塔身晃动,松涛呼啸,恐高来袭,当即退下,带走遗憾。2004年盛夏的一天,坝区雨后放晴,万里晴空如洗,摄影师四处出击,我突然想起夔龙山铁塔这个制高点,驱车至园林所,翻过教研室院墙,慌不择路登顶,草丛里藏了摄影包,脖子上挂着相机,只带广角镜头,置“禁止攀爬、后果自负”警示而不顾,攀住铁质爬梯,一级级艰难上升,攀至第一层平台,仍有松枝遮挡,恐高开始袭扰,汗水雨点般滴落,不得已攀至二层平台,视线豁然开阔,三峡坝区一览无余,不顾大汗淋漓,任凭塔身晃悠,只听快门响动,兀自拍得痛快。这个摄影点被我利用后,引来无数摄影师冒险,至今仍是最佳拍摄点之一。

南边群山座座,近有老观包、仙鹤观,远有黄牛岩群峰,当属坝区制高点,被誉为三峡极顶,登高远眺坝区,大坝、船闸、大桥、坝河口、莲沱、秭归,一应景致,尽收眼底,精彩纷呈。黄牛岩群峰逶迤,中段有座九龙湾,紧邻西陵大桥右岸,拔地而起,错落有致,登顶鸟瞰坝区,角度堪称一流。三峡工程正式蓄水发电年月,众摄影师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全副武装,闪现山顶林间。我有幸觅得一条路径,自高家溪公路盘旋而上,行至九龙湾山顶,大坝雄姿赫然在目,内心激动难以抑制,遂请村民砍伐开路,选择一个山头架机拍摄,因岩头有棵歪脖子树见证,遂将此点命名为“一棵树”,自此引得无数摄影师前往,至今人气经久不衰,遇到晴好天气,山头人满为患。我每年总要去一次两次,树大招风,树下乘凉,梦想在“一棵树”拍出佳作,但每次拍完回来胃口并未满足,倚在窗口眺望南边座座群山,远至黄牛岩,近在老观包,征服山头登顶鸟瞰的念头呼之欲出。

三峡坝区难得晴空如洗好天气,一年中大多雾霾笼罩。按说,三峡坝区有山有水,有草有木,郁郁葱葱,流水潺潺,一无火力发电,二无烟囱耸天,三没燃烧秸秆,雾霾从何而来,让人不得其解。这天凌晨,巴西世界杯鏖战,阿根廷挺进八强,梅西粉丝豪饮庆贺,却带来了三峡好天气,早起云流雾淌,群山隐约,阳光闪现,种种迹象昭示雨后天晴。就在这一刻,我倚在窗口片刻,思绪飞往南边那座山。

南边那座山,俗称老观包,高不如罗家山,险逊色黄牛岩,犹如一头蛮牛,头东尾西,横卧大坝右岸,欲伏平湖畅饮。当即开车出城,望着山峰走路,顺建东大道,左弯右也拐;上河东大道,逢人问路,见路问人;拐入村级岔道,仅容一车,盘旋而上,抵达山脚一农户院坝,公路已到尽头。古云: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山前却不见路。那农户一溜五间瓦房,杏李桃树掩映,堂屋大门洞开,屋内祖孙三人,老叟弯腰驼背,身躯弓成C形,蹲在地上捡土豆;一张条几油漆斑驳,伏着两个小娃娃,正为暑假作业争论。见我叩门问路,两个娃娃围将上来,对着我的相机好奇,老叟忙让座筛茶,问我上山做啥,又说上山无路,眼光闪烁疑虑。我说登高望远,拍摄坝区风光,又说远远望去,山上似乎有路(实是雨水冲刷的一条沟)。老叟笑问,出门在外,没有导航吗?叫什么鸡皮死,坎下山娃子车上就有。大娃娃当即纠正:爷爷,那是GPS!老叟就喔了一声,那你没带地图?小娃娃闻声进屋,旋即捧出碗大一个地球仪,两娃娃头碰头查找,翻来滚去不闻出声,爷爷就参与其中,地球又骨碌碌转,粗黑手指点着一处说:估计就在这一块……既然明有水沟通顶,又曾有伐木者上山,我当即决意轻装攀登,清理摄影包,5DⅡ相机、17-40广角镜头、300长焦镜头,其余暂留原地,放弃三脚架,带上胶水壶,寻觅一竹竿,一来打草惊蛇,二来立足支撑。

太阳已当顶,暑热正袭人。顺田边弯曲小径走进山脚,汗水流淌速度快过我的步履,尚未攀爬嗓子开始发干,便抿嘴喝一小口水,这壶水是救命源泉,饮水必须节制,到达山顶方能饮去一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山脚田边,找到了下山的水沟,冲刷痕迹正新鲜,顺着水沟攀爬而上,林密坡陡,荆棘纵横,好在没有遇上悬崖峭壁,几度受阻,绕“路”而行,累瘫坐地,大口喘息,大汗淋漓,想要返回,心又不甘,一路艰难攀去。阳光从密林间射进来,照亮浮叶,斑驳陆离;大树倒伏在林中,腐朽不堪,自生自灭;岩石上存留一堆兽粪,颗粒状似野山羊粪便,旁有脚印清晰可见;鸟儿在林间鸣叫,声音婉转,令人悚然;树枝间偶有蛛网密布,拇指大小蜘蛛坐镇,细看竟是人面蜘蛛。一小时过去,一路艰辛,进退两难,咬牙坚持,至半山腰,突见一片开阔,使我重见天日,原来这片松林刚被伐去,留下一片低矮灌木。扒开树丛鸟瞰,烈日炎炎之下,坝区赫然在目,城区、凤凰山、副坝、开发区、翻坝高速、绕城公路、双山、罗家山,一览无余,角度如果向右偏移一点,整个大坝、船闸都能尽收眼底,赶忙拍摄一组画面,多少感到几分慰籍,擦擦浑身臭汗,暗忖没有白来。就地歇息片刻,继续向上攀登,沿途折断树枝,做些返回标记,越往上攀爬,难度越大,沉重的摄影包,单肩挎怕滑落,斜背着勒肩紧背,水壶在包里咣当作响,满灌子不荡半罐子荡,听见响声嗓子就发干;手里的竹竿已经破烂不堪,一路辅助攀爬一路打草惊蛇,真遇到爬行或走动之物,怕是难以招架哩。密林中隐约可见山顶,激发最后一点能量,汗水湿了帽子,迷了眼睛,顺脸而下,满脖子流,体恤衫湿透,白手套变色,运动裤、袜子、鞋子或汗或泥,难以区分;一双胳膊早被荆刺挂得伤痕累累,鼻尖也被树枝戳破一块皮……攀爬一截歇脚喘气,就见林中一棵两棵野核桃,果实累累,甚是养眼;间或三棵四棵野桃树,拇指大毛桃子压弯枝桠;又见一丛野生李子树,树大参天,青果累累,摘一枚拿手套擦擦,生咬一口酸入肺腑,就摘几枚放进包里,权当望李止渴。终于登上山顶,仍是树木参天,不见天之日月,卸下一身行囊,向左向右奔突,欲寻觅开阔视点,各自突击几十米,密林遮天蔽日,林海无边,回头无岸,一木即可障目,何况置身林海,视角全部淹没,登高不能望远,鸟瞰无法越障,当即瘫坐在地,疲劳和懊恼一起袭来。我咬牙切齿,有朝一日,我要伐光山顶的灌木,我要砍开层层的荆棘,让我顶天立地,让我一览无余。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趟,上山难下山更难,往上攀爬,可以借助树兜枝桠,可以借助竹竿支撑,可以借助身体倾斜;顺“路”折返,浮土落叶打滑,揪住树枝,横着脚步,亦步亦趋,几次险些跌倒,差一点骨碌碌下山,终于回到林边田坎,长舒口气站住,回头仰望山峰,心生几分懊悔;狼狈不堪回到家中,两腿沉重如同灌铅,手臂红痕星星点点,是夜浑身酸痛瘙痒难眠。

南边那座山,还要去登攀?! [1]

作者简介

山川,1980年代从事业余文学写作,现为全国邮政作家协会、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