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雾中行船(粟贵贤)
作品欣赏
去雾中行船
予我一只小舟吧
下次老天爷一编织出海雾，就出航
顺着大地的伤口
和汩汩涌出的透明鲜血
这时雾遮住风的嘴
就飘荡，在心脏，在体液里
无人唤我，我也无意唤谁
像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的悲伤
像被钉进棺椁的死亡
像礁石，像海燕
扎进海雾的中央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太阳
不见灯塔，不见地图，不见方向
像是用石镐开采岩石
用放血治疗顽疾的荒唐
就让微风和细浪把我送进雾里
等风浪都沉默了，雾成为绵实的织物了
还要一直划呀，划向雾里
为昨夜的呼吸祈祷，为在清晨睁开眼睛祈祷
为聆听，为畏惧，为诅咒，为缅怀
为不慎遗忘的幸福，为随便谁的哪场梦
就牺牲
就允许一整片雾成为我
坍缩成一颗颗瘦弱的原子
从嘟囔开始，从低吟开始
为了所有的我歌唱
我爱你
赤红色的平原上
风伏在巨大的脉络间
我借由风听见每一个人的心跳
当太阳从大洋底部升起
清澈的池水足以回应所有吟唱
冬日的南方，高原那头滚烫的神像
我听见他们内部柔软的回声
一个绝望的夜晚，我醒来
或是根本未曾入睡
轻盈地，我走向交错繁复的枝条
摇摇晃晃的初冬，辽阔而缄默的春
他们用你的名字将彼此串起
海边布满裂纹的砖石，衰败的花瓣和柳絮
一些幸福，另一些则足够哀伤
在一片薄叶的尽头
我爱你
像一首歌最后的冗长的寂静
赤红色的平原上
太阳，融化坚冰
在一条永远蒸薰的寂寥之河
只有我是自己的纤夫
三月的白昼里我是幸福的
总会有一扇窗让我留意
三月的白天已足够长
泉水化开，土壤也柔软了
即便花还没出现，候鸟
也没回家
我只是一个无名又狂热的听众
来路实在艰辛，坚冰覆雪，风也彻骨
但我已无需想起，甚至无需记住
我的枕头已容不下任何一场噩梦
远远的小道延上山头
远远的山，远远的山
你的弦动，我就将听到
我会静静地候在一株小小的草里[1]
作者简介
粟贵贤，重庆九龙坡人，长居北京，《凉城文苑》执行主编,酷爱汽车，很享受驾驶过程中的速度与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