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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老寨麻雀飞(杨焕礼)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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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老寨麻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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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老寨麻雀飞》中国当代作家杨焕礼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又见老寨麻雀飞

初夏雨后黄昏,是一个潮湿的黄昏。在竹林、果园、菜园、草丛闲散了一天的鸡群陆续回家了。它们在禾堂坪里聚在一堆,极力挺直脑袋凝视着它们的主人——我的母亲,眼光迫不及待,神情温顺,嘴里咕咕咕地不停叫唤。

大病初愈归来的母亲恬静地坐在茶屋门口边的椅子上,她在无声地清点归来的鸡群,嘴角露出了慈祥温柔的微笑。这种微笑,对我来说,既十分熟悉,相去又很久远。

母亲的微笑,犹如拔动的一根琴弦,演奏出了往日的音符,飘飘渺渺,像屋檐角处正在风中颤悠的蛛网,把我已然尘封了的童年、少年光阴网住,只轻轻一拽,又回来了。

那时,也是黄昏的时候,我们兄弟从田野、山林、河边、菜园归来,火塘边忙碌的母亲面庞让火光映照得特别红润,也就显得格外美丽,围裙上缀着的银鉓发出清脆的响声,头上的青丝包头落满星星点点的灰白色柴火灰。她那时迎接我们回家时的嘴角也常挂着这样的微笑,让我们感到家的温馨、安心。那时,我们回到家里的脖子也是伸得直直的,但我们没有过多地去享受母亲的微笑和美丽,而是将贪婪的目光投向铁三角架上正在炒菜的锅子里,母亲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总能用锅子为我们炒一锅惊喜。

岁月如白驹过隙,如今,我的头发已与母亲的头发一样白了,只是我的头发只能算是斑白,而母亲的头发是全白,我的头发虽然斑白却依然稠密,母亲的头发则已日渐稀疏,且还在一天天地加速脱落。

这几天来的黄昏,当火塘里的火熊熊燃烧的时候,火光映照着我的脸,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只感受到火光照射时的灼热。母亲有时悄悄摸到我身旁,火光映着她苍老的脸,头上的青丝包头多年前已一段一段地破烂,早就丢弃不戴了,而身上的银鉓已送给孙女们作纪念。她倚着饭桌,嘴角依然微笑,看着我炒菜,却忍不住要摸摸砧板上的菜刀,桌子上的油罐、盐罐,然后摇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咕—咕—咕——”,此时,母亲发出一阵带点模糊的唤鸡声,最后几只还在屋后菜园贪玩的鸡飞奔而至,加入了鸡群的队伍。

我把刚采摘来的一把小白菜放在洗菜盆里,向禾堂坪里的水龙头走去,准备着今晚的晚餐。小白菜是母亲生病前种下的,就在她种下小白菜那天晚上,她突然病了,现在盆里的小白菜显得有点大而老,碧绿的菜叶子被虫子咬出许多小孔。鸡群见我手里拿着洗菜盆,一下子向我聚拢,像一群撒娇的孩子,一直在我身后跟着叫唤着,几只胆子大的鸡还不时用嘴来啄我的鞋子。

一场大病之后,母亲行动已不太方便,说话也不太利索。她用手里的手杖朝地上敲打几下,我回头看她时,她向我做了一个喂鸡的手势。这个手势也是我从小就熟悉的,只是那时母亲给我打手势时,是因为我太淘气,她把要说的话都用来训斥我了,懒得与我说话,就用手势代语言。那时母亲的手势轻盈而清晰,而现在的手势已是迟缓而模糊。我放下手里的盆子,进屋用簸萁撮来谷子,一把把撒向鸡群,到后来,我每撒出去一把,就转过头看看母亲,看到她满意地点点头,我才将剩余的谷子收进屋内,仍旧倒进谷桶内。我在母亲身边坐下来,陪着母亲静静地欣赏着鸡群在相互争斗嬉闹中愉快地共进晚餐。母亲在医院里时,恢复说话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唤鸡的咕咕声,当时有兄弟笑着抱怨说,老母亲把什么都忘了,就是忘不了她的鸡。

黄昏的天空依然阴沉,寨子两边的山岭笼罩在茫茫的云雾之中,微风轻轻吹拂,给山寨初夏的黄昏增添了些许凉意,偶尔有雨点落下,砸在屋顶的瓦片上沙沙作响。从我们家的禾堂坪能看到寨子的全貌,偌大的寨子里此时只有几家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那几座冒着炊烟的房子住着的是与母亲一般年纪的老人,他们有的是留在家里不愿离开寨子,有的是无法离开寨子。昨天我上他们家串过门,特意去看望过他们,有他们在,寨子就还留着一丝生气,不至于完全荒芜。

此时,空旷的寨子上空那几缕缥缈的青烟,在暮色中显得冷清、寂寞,像留在寨子的历史一样冷清,如寨子的现实一般寂寞。

鸡群吃饱后,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踱向鸡笼。田间已是蛙声一片,一位看秧田水的老人撑着一把蓝白花伞缓缓地走在田基上,水田里一垄垄的秧苗已经变得青绿了。一群白鹭在田野上空匆匆划过,飞入树林,又匆匆飞了回来,向着更远的树林飞去,杜鹃与阳春鸟躲在寨子山后的古树林里此起彼伏地声声叫唤。

突然,一只鸟儿飞到刚才我喂过鸡的禾堂坪里。我惊讶地叫道:“有麻雀啦!”随着我的叫喊,麻雀还立足未稳就惊悚地飞走了。母亲脸立即沉了下来,似乎对我的大惊小怪颇为不满,她缓慢而模糊地说道:“来有好几年了。”并吃力地挥挥手示意我说话小声点。不一会儿,飞走的麻雀又飞回来了,接踵而来的第二只、第三只……

母亲嘴角依然挂着慈祥的微笑,愉快地看着在禾堂坪里啄食的麻雀。她依然用缓慢而模糊的,又明显带着愉悦的语气低声说:“今天又多来了两只。”看着眼前提心吊胆在啄食的麻雀,母亲的话让我的眼眶一下就热热的湿湿的了。

母亲大病前,一个人固执地留在家里。每当黄昏降临时,她平素时不时先数着她喂养的鸡,然后孤独而无聊地数着前来觅食的麻雀,就宛如当年黄昏时她在清点归家的儿女。

记得小时候,麻雀、乌鸦、喜雀等都是家乡常见的鸟,尤其是麻雀,在我们寨子与燕子一起被认为是家鸟,麻雀住家时间比燕子还长,燕子是候鸟,春来秋去,只有麻雀才是一年四季常住的家鸟。麻雀又不像燕子那样让人喜爱,燕子只吃虫子不吃谷子,而麻雀既吃虫子又吃谷子。在粮食匮乏生活艰难的年代,燕子因不与人争食自然深受人们的喜爱,而麻雀因与人争食与老鼠一起被称为“老家贼”,曾一度被那个年代渴望温饱的人们列为一害。因此,人们欢迎燕子在家中的堂屋里筑巢,有的人家还要用竹子扎一个竹搭子来护住燕子的泥巴窝,而麻雀却没有这种待遇,它们只能在房檐、屋顶、以及房前屋后的小树和灌丛上,或筑巢,或休息,有时一不小心让人把窝给端掉,也常成为人们桌上的美味佳肴。寨子里的人有麻雀能糍补身体的说法。过去那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大病初愈的人,或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子,或是坐月子的女人,因没有什么可吃的,往往捕捉麻雀用来补身子,延宕着人们的生命。那时候我自己也掏过麻雀窝,捕捉过一串串麻雀,用来滋补常年有病的父亲羸弱的身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家乡的原野上,燕子年年依旧春来秋去,而麻雀却不见了踪影。那些年,不仅仅只有麻雀如此,曾被人习惯预示喜事的喜鹊、被人习惯预示灾祸的乌鸦也不见了踪影。有人说,麻雀因人类的仇视而想不通,集体自杀了,例证是在家乡的一条山壕里,成群结队的麻雀年年死在了那里。也有人说,是麻雀的死亡是因为过多地使用高毒农药,麻雀除了与人类争食谷物外,还大量地捕食为害禾本科植物的昆虫,贪婪的麻雀吃了高毒农药杀死的害虫后,间接地让高毒农药夺走了生命。

麻雀的生命是脆弱的,可它们的繁殖力又是极强的,麻雀得以顽强地生存繁衍下来,在这个潮湿的黄昏,在静静的家乡寨子,我又与麻雀不期而遇了。麻雀在寨子最寂寞最脆弱的时候又飞回来了,回到了我家破旧的木屋,与我的白发老母为伴。

夜幕降临后,我服侍母亲上床,很快就听到了她响亮的鼾声。我心里还在牵挂着黄昏时的麻雀,它们到底是屋后的树林里还是住在我家房子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在屋檐下方的椽皮与瓦片里寻找。当年麻雀成群结队的年月,我们寨子捕捉麻雀的人就是用手电筒在屋檐下方的椽皮与瓦片里寻找麻雀。白天麻雀性情活泼,胆大近人,但警惕非常高,到了夜晚,它们住到屋檐下方椽皮与瓦片里时又非常愚蠢,多数的时是藏头露尾,把头钻到椽皮和瓦片里,身后一大截暴露在外,这个时候,捕捉麻雀的人就像取一件东西一样容易将麻雀取下。我在屋檐下寻找了好一阵,终于在椽皮与瓦片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只麻雀,依旧是露出大半截身子在外。当我继续寻找的时候,我家门前的路上响起了小汽车的马达声,接着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被吵醒的母亲呼唤着我的乳名,我的动作稍慢了点,母亲因催促我的声音变得很急切结巴,更加模糊不清了。

离开家时上路的时候,一种让我心酸的念头在我脑海闪过:作为闯荡在外儿子,我真不如家里的一只麻雀,至少它可以日夜陪伴在我的母亲身边,守着寂静的寨子。[1]

作者简介

杨焕礼,男,苗族,湖南绥宁人,当兵时为部队新闻报道员,退伍后在少数民族乡镇工作二十余年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