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王瑞)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古人说》是中国当代作家王瑞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古人说
天花传
关于民间的离奇传说,人们最爱津津乐道。故事里人物形象模糊,但情节生动,讲故事的人并不清楚其中细枝末节,但往往讲来委婉动听,听者瞪圆了眼,拍案叫绝,又经后人口口相传,故事本身几经辗转,流传于世。
其中一篇《天花传》被我记了下来。
古有穷困书生,屡试不第,几经辗转,欲外出谋生。行至一处荒凉地,见村庄破败,满眼萧索,独一条清澈小溪,溪水潺潺。时至正午,便卧于流水旁昏昏欲睡,忽听得苍老沙哑声音传来:“好心人,我口渴难挨,求您将面前溪水喂于我,必感念您大恩”。书生惊醒,却见脚下一白骨骷颅,头上生了些许红疹,被太阳照过,尽是鲜艳模样。原来这是这骷颅死后无人埋葬,流落在此,偏偏生前未曾“出花”,致使如今不能入土,又遭天花折磨,遇着书生才有了这一说。后来书生便依言欲喂其溪中水,苦无工具,见脚下一双靴好盛水,遂脱靴取水浇于其头,头上红疹立即散去,骷颅道声谢谢便没了声音,书生又凿其脚下土,埋骨头于溪水旁。
这《天花传》来源于奶奶的口中,说的是天花是一种来势凶猛的病毒,生于皮肤,不易消散,人人必得过一场才肯罢休。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正是为了我当时的满身红疹。我那时候睡在她的旁边,像一只快要烤干的动物,张大了嘴呼吸着,我一动不动,好像一动便像被拉紧的弓又受一击。而那些红疹们得意洋洋,偶尔停下来望我,像得胜的战士,炫耀一场随即便又低头刺进皮肤,它们控制了我的大脑和神经,而我毫无办法。奶奶是有一些小办法的,比如在手掌上涂满了唾沫,抹在那些得意的病毒上面,或者将烟杆里面结成了痂的烟和些水涂抹在我身上,这些办法并没有大用处,我觉得有用的倒是她的那个故事,听了那典故,心想果如故事中骷颅,还不如现在的好,又想象那骷颅可怜,那书生可敬,那故事之离奇古怪,便忘了身上疼痛,我的天花后来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将这事记得清楚,大概还是源于那故事离奇,便随之也记得那疼痛深刻。总之,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它们仍然历历在目。
我在那年夏天到来之前,得意的宣称:我的天花走了。我可以翻墙爬树,可上山下河,可在夜里吹风,又可被太阳暴晒。为了这些我欣喜若狂,就像久不见自由的风,一但夺门而出便没了踪影。风过后,便是雨,初时带些微凉的空气,后来便一场一场暖和起来,植物一点点长大,麻雀一天天聒噪,布谷鸟开始没完没了。
我想,夏天要来了。
远古而来的蚊子
夏天和蚊子一起到了。
盛夏,一切都是鲜艳的样子,比如清晨的雾,午后的云彩和傍晚的夕阳;比如一刻不停歇的蝉鸣,丛林里路过的蝴蝶和成群成群的蚊子。这些细小的蚊子往往无孔不入,它们身手矫健,像战斗士一般盘旋在你周身,待人类毫无防备,他们便刺入皮肤,喝够了血扭头走了,你才发现皮肤发痒,被手一抓毒液便扩散,游走了一大片的空间,后来许多日都是红色的一片,再后来,甚至结成了透明的痘。
看吧,蚊子和夏天一起到了,可人们依旧在门口乘凉,无灯,人群坐在黑暗中,有些微弱的影子晃在各人面前,可他们并不在意,依旧聊的开心,讲三唐五义,讲封神台上的姜子牙,讲正在吸他们身上血的那些蚊子们。胡子花白的老人在人群里滔滔不绝,大意是这样:
古时的蚊子,体型原是和人一般大的,它们生性贪婪嗜血,人类计较不过,便商量每年进贡三个活人喂其喝血,可保其他人群平安。每逢过年时节,三人便被选出来投进蚊子窝里,他们一时被吸干了血,剩了干枯皮肉拖至蚊子门前,人类将其收了埋至“献蚊冢 ”。称之为英雄,年年如此。故事讲到此处定是有转折的,果不其然,这一年,又献了三人,一人干瘦矮小,一人满脸横肉,一人年少无知。这三人到了蚊子的家中,却并未见蚊子在内,料想是出去寻玩耍的孩子了,便围坐在一起耐心等待,等了许久不见归来,却发觉寒冬腊月身体发寒,几近冻死。无奈便出门找柴火点来取暖,两人找柴,一人取火。这两人出门去并无任何可点火的柴草,只有墙外长得一种泛白的绿叶草,于是拔了来,点起火堆,屋内有浓烟升起,三人围坐起来,后来烤的热了,便恍惚睡去。
第二日,众人来取尸骨,却与往年大不同:地上躺着几只极小的蚊子和三个完好无损的人。原来这三人点的草名为艾草,正是蚊子的克星,它们归来无防备,齐齐进了门,竟被艾草燃后的浓烟击中,立时缩小了数倍。三人得以存活下来。自此,蚊子的祖先再无法称霸,它们后来体型越来越小,数量却成倍的长,仍以吸血为生,天性不改,人类以艾草治它,每年夏天都有绑好的艾草绳子挂在墙上,待到夜间取来驱蚊。
待故事讲完月已中天,村子里落满了月光,静谧的如同故事里静候蚊子的那些时候,他二人也正讲另一个传说。忽然听得有狐狸的叫声传来,初时人群并不在意,不一时,园子里的鸡也扯长了声音尖叫,乱飞乱撞,门口的狗也适时的加入,一声声的不停歇,于是人群立即四散开来,拉起长棍子冲进院子里,随着一声大喊,火红的狐狸便消失在墙角。回头来验,一只鸡已被咬倒在地,其他的依旧唧唧喳喳张皇失措。于是他们挡好了大门以防狐狸再次来犯,各自回家去了,但隔日必要又聚起来,讲一出《西游补》,待月儿升起,便各自散去。他们总从一处而来,向各处而去。
后记
这两则故事,都是上我两辈的人所讲,但它们全都来自更古老的祖先,我如今听来,大致应了古人那句:“集万家智慧,解万家劫”。古人语,即万家言。万家之言,纵横复杂,取其精彩曲折处编辑成书。书页泛黄,字迹不清,但说书人早已烂记于心,他们坐在台上目不斜视,用一种圆润唱腔娓娓道来,于是你面前便铺开一帧美妙绝伦的画卷。
这画最是耐人寻味,里面奇珍异宝必是光彩夺目,世间少有;历史人物命运多舛却英雄气概,讲来荡气回肠,叫人心生敬佩;神话故事一定不离大川河山,浩浩江海;妖魔鬼怪又最多情义,往往在人的世界里演一些离奇故事,长了奇怪模样,却带了人性,和人类一样,同一片日月,同一片大地;同样的春花秋月,同样雨落四季;他们一样共存在梨花树下,微风,人群,炊烟,云朵,花瓣,栅栏,狗吠,狐尾,夕阳以及麻黑夜里的人们口里的远古传说。 [1]
作者简介
王瑞,生于1990年腊冬鸡鸣时分。陕北黄土高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