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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苏雪依)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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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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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中国当代作家苏雪依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回程

公交车猛地一挫,她握紧把手的手一摇,单薄的身子像劲风中的小苗一样踉跄一下,差点跌倒。红色的坤包一扭,摔到了窗前座上的那个老大爷脸颊。她抱歉地笑笑,她的笑并非难看,像朵初开的百合,小小的,白白的那种。

一阵喧哗。挤上来一个妇女,腆着肚子,像有五六个月身孕,脸上的褶子却将沧桑的经历暴露无疑。她毫不在乎地搡着,挤着,右手提着一个偌大的黑色塑料袋,里头不知装了什么,是她的特别通行证。

她来到她跟前,停下,右手一松,砰,沉沉的落地声使吱呀的汽车甲板又蒙了一层厚重的响。

她闭起眼睛,脑子里却闪现出那个人——那个她隐约要爱上的人的眉眼。头发鬈曲,眉毛稀峻,鼻梁高挺,两片嘴唇有点儿厚,开开合合间却显出一种性感。更紧要的,在于他的眼睛。他的水样的眼睛,眸子像熟得发紫的葡萄,溜人一眼,透出一种诱捕的甜蜜——是的,她将要被诱捕了,要顺着他置下的爱的陷阱往下跳。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她的经历单纯得可怜,一如她的身材。谁叫她不谙世事?在这个节奏铿锵的时代,她竟然整整花了二十二年的时间用来读书,埋头做那H=U+pV的的学问。加上在父母膝下撒欢的七年,她已经三十岁了。

用一句话说,她是个“剩女”,拥有博士学位的高级“剩女”。

她不愿当灭绝师太。芸芸众生,她要把错过的时间找回来,她要在这尘世的河里拼命捕捞,捞一个宝贝。

突然,脚下动了一下。噗地一声,系得松松的袋子倏然一跳,一条尾巴扫了地板一下,顺势,淌出几滴紫红的过久的血。

是一条鱼。袋子里装的是一条鱼。

那条鱼在拼命挣扎。中年妇女不屑地看了两眼,动也没动,她自信,这鱼逃不出她的掌心。

她再次闭起眼睛。

“你爱我吗?”他急切地寻找着她的唇,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她的身顿时软了下去。舌像一片冰冷的贝壳,瞬间被一片温软的潮水吮住了。她不由自主地任他挥霍,这积攒三十年的初吻,这无人踏足过的禁地。她的脑袋有些懵懂,潮水一波一波涌上来,激动而有力。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抬起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切切地说:“你好坏。”“喜欢吗?”他再次箍紧了她,将她的整条舌卷裹了进去。她似一只海星,被狂飙刮到了岩石上,再也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他的手开始揉搓,向着突起的山丘。她绷紧的弦忽然要愉快地炸开。

想到此,她莫名地微笑了一下。这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值得她用上一辈子揣摩,揣摩他的笑,他的甜,和那不可抗拒的坏。她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塑料袋忽然大幅度动了起来。那孱弱的尾巴用力一晃,带出了一个七零八落的躯体。人们的眼睛刷刷往那看去,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鱼,已经被剜去了心肝,只余一架乌黑的皮囊,可它还在拼命挣扎!车已驶出十几分钟了吧,并未断绝它求生的念头。那鼓凸的鱼眼已经发了白,残余的鳃大口大口地张缩着。她的心一阵触恸,蓦然想起了吕雉手下的人彘。那戚姬可不就被折下四肢挖眼割鼻被扔进阴沟里挣扎了四天才死亡。

她又慌忙闭上眼睛。她急急地问心中的那个影像寻求安慰。

可是,他是靠得住的吗?为什么快四十了还未结婚?按他的说法,他曾经因为失意浑浑噩噩过。怎么个浑浑噩噩法?他并未说明。好在他已经改邪归正了。想着他那诱人的眼睛,她为他开脱。


她也并不是没有男子追求过。读大学的时候,一个长得并不算赖的男同学在一堵墙后忽然抓住她的手,口吃似的盯住她无辜的双眼,“我,我……”后面的话,他永远没有说完,因为她撒腿便跑,跑到了操场人群密集的地方。她想不通他竟敢抓住她的手,她那守寡的母亲多少次谆谆告诫过她,要心无旁骛,不许任何男孩子靠近自己。

她果真做到了,但这时却有些后悔。

她越陷越深,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为什么让我遇到你,你这纯洁的如百合花的女子?”他的手边向丰美的草丛摸索,边喃喃呓语。“你这纯洁的如百合花的女子。”缥缈得如远方的歌声,又似隔夜的梦境。“不,我不想纯洁了,我吃大亏了。”的确,她并不留恋那薄薄的没有色彩的过往,闺蜜曾经讥笑过她,她所谓的“清纯”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可怜,没有哪个男人会去喜欢一个经历贫瘠的“女生”。

她要,她要。她有些饥渴,又有些迷糊。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身处何方。夜大概渐渐上了,厚重的窗帘笼着一汪夜色,浓得像墨。他摁住了她。

“快,快系紧袋子!”有人朝那妇女嚷。因为血迹冷不丁飞上了周围人的衣衫。她精心挑选的蕾丝白裙子,也突然扑上了一朵死掉的桃花。她深呼一口气。那个女人用脚一踏那鱼,拼命扭动的鱼仿佛被压入五指山,顿时失去了动静。

“可是,他真的爱我吗?这风流的男子……”她脑子里闪过《倾城之恋》,她有些嫉妒白流苏,为何也不来一场香港似的陷落,好让她收获一枚喜欢的但未尝不可掌控的男子?然而,硝烟毕竟远逝了。她身体的硝烟,在罥罥地飞起,腾升,不住地和自己战斗,和青春的尾巴战斗。仿佛食用了过多的芥末,她的口鼻生疼,不由自主地淌下泪来。“想给男人当上,却无意上了男人的当!”他的呼吸愈加沉重,像不容分说的夜色将她牢牢地吞噬。她领悟到了体内的那股冲动,无数的星星由夜的深海升起,自由地,快活地经由她的嗓子、眼睛升到空中,润润的,灿灿的。可是,她猛地将他一拨,推开了他。他的双眼发红,欲待再次扑过来,噬咬她。她很快地站起来,理理鬓发,郑重地说:“我,该回家了。”

镇静,冷漠。她的背影应当挺好看。像把小刀吧,已插入他无往而不胜的心里。一滴珍珠滑下来。她摇晃着身体,手支住门框,顿了一顿,像一缕瘦烟,轻轻地走了。像她来时那么美丽

而她的心,已被苍凉和怀疑所取代。

鱼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阳光越来越弱,光芒像被一个大盗偷走了。薄暮升起来。

太阳的暖意是有数的。就如她的身体,今天用得多了,明日便会枯竭。鱼已进了黑色塑料袋的棺材,周围又陷入沉寂,只有吱——嚓,汽车驶停的声音

那声音是多么粗糙。

她看了一眼前方。无论如何,回家,她也要为自己做一顿鱼。没人照顾她,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1]

作者简介

苏雪依,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