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条水系里抵达(余秀华诗歌)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在同一条水系里抵达》是诗人余秀华创作的诗歌。
作品原文
1.
八月。万物苍翠,我们在生命的蓬勃面前收拢所有的形容词
在一种蓝里获取天空,土地,河流,果实
在五千年的版图上招募云朵,生命,和黎明时候的爱情
5464公里的行程,对于我,需要放逐马匹,以一颗裸露的灵魂
穿行。把所有的星群摁进最古老的水域
让它们在黄沙里把自己的投影一一认领,再回到天空
一个水眼如同一颗葡萄,熟了,青海的天空会倾斜出一个弧度
被风缓慢地放到地面的誓言悄悄破了,从最初的温柔闪躲
到茁壮,到所有的山岚无法挽留,到呼啸澎湃
到一举入海,这是怎样的雄伟,壮阔,甚至惨烈
河两岸的民族随着水流,随着风向落地,生根,繁茂,开花
他们叫她:黄河。她叫他们:黄种人
以雷电的速度去东北,以流水的柔情去东营
在不同的经纬点上,就有不同的花朵,不同的果实
不同的方言和民俗。但是它们的身体里有共同的水系
逆行,会抵达同一个源头,顺行,会奔出同一个海口
如同,生是一种信仰
死,是一种雄壮
2.
以一条鱼的光亮潜进东营的水域,必定会和九点钟的太阳撞见
那时我要靠在一截岸边歇息,让身体左边的阳光照见身体右边的水草
让江南的口音把一路柔情嵌进东北浩大的风声
把一个时代的流行语和口头禅全部从身体里摘出
只留一个字的方言:水!只留一个词的世界语:黄河
然后,一条水入海口的声音会返回到我的身体
返回我灵魂的青石上。发出那种咆哮的只有水,只有黄河之水
谁一恍惚,就喊出:黄河之水天上来。谁在灵魂的震颤里低吟:
一流到海不复回
那时候东营默默地蹲守在黄河口上,承载一个民族的流速
闹中有静,有一轮明月照着古城墙的
斑驳,厚重
水声跌宕里,一个马队穿过湿地,草场和森林的黄昏
它们驮着食盐,大米,一个太阳。
它们驮着一个名词:中国。驮着一个动词:崛起
也驮着九曲十八弯的跌跌撞撞,和比海洋更辽阔的信仰
它们闻鸡起程
以光的样子扩散,在水的系统聚合
3.
在东营,在晨光刚刚抵达一片水杉的时候,一只白色的水鸟
会沿着生命的韵律醒来,踱步。随意在翅膀的一根羽毛上
取下日出。那时候一朵花会在它们的身体里打开
承接从青花石头上返回的露水,和水珠到来与返回的方向
哦,我相信那里面有你的一只灵魂,在湿地与太阳之间傲游
并借着万年不息的水声在现实与梦想之间获得
温暖
在这个辽阔的国度里,你只能如一条河一样归海
不会坍塌和迷路
背对黄河口,一个秋天刚好赶来。那些在秋天嘶鸣的马匹和牛羊
会在一截岸边饮水,吐出果实
它们是从不同的河流行走,而最终汇入同一条水系
这多象千万个乐器在同一所曲子里奔走
互相映照和取暖
此刻,在鄂中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
把“黄河”这两个字轻轻咬在齿间,我由衷地相信
我身体里百分之七十的水是由天空运来的黄河一流
而且已经在返回的路上
2013年8月5日
作者简介
余秀华(1976年3月22日-),中国诗人,出生于湖北省钟祥市。[1]
余秀华因出生时倒产、缺氧造成了脑瘫,从此行动不便,说话口齿不清。2009年起她正式开始写诗,代表作有《月光落在左手上》《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们爱过又忘记》 等,曾获农民文学奖、湖北文学奖等荣誉。[2]
余秀华的诗歌中有许多爱情诗。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身体带有残缺的女人,她对爱的缺失有着极为深刻的体验。她的爱情诗并不满足于对爱情欲望的诗意呈现,而是极力展现出丰富复杂、个性鲜明的女性主体形象。[3]
她诗中的女性抒情者是一个深怀自卑感揽镜徘徊的“傻子”、“犯病者”(《与一面镜子遇见了》),也是极为清高骄傲、爱自己身体里的锈斑胜过爱“你”的自恋者(《我想要的爱情》);是在“你”口渴的时候,甘愿以自己青春的鲜血供奉“你”的奉献者(《面对面》),又是决定将“人间情事一丢”重获“清澈的骨骼”的逃离者(《在田野上打柴火》);是让爱情的冰凉火焰照亮深处伤疤后兀自熄灭的孤独者(《战栗》),又是如果回到过去会“把爱过的人再爱一遍,把疼通过的再疼一遍”的痴情者(《人到中年》)。[4]
她的诗歌充溢着爱的躁动与呼唤、爱的幻灭与实现等复杂的意蕴,爱情与其说是其诗歌的主题,不如说是引发诗人对存在、真理、死亡等形而上问题进行本体追问的核心命题。[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