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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的季节(安玉欣)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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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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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的季节》中国当代作家安玉欣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夏的季节

未曾禅悟是为了某个承诺,还是因何感召,一如三十年前,在夏的季节里,我又来到这一湾当年曾让我长泪不舍的海滨。同样又住在这所疗养院。依然住第六号病室。不过,这次不是寄宿,却动了真格的来疗养。

似乎,这里的一切如故。可是,窗前你曾亲手栽的那树白丁香不见了。好在取而代之的也是一树白花,长势煞是葳蕤。可惜,我却委实道不出它的名字来。当年的护士小何,已是一个二十岁孩子的妈妈了。当然,做了院长的她也应该是老何了吧!

当我再次踏进这所疗养院,就显然地想起三十年前,我们初相识的那个夏季。那时你是来疗养的,可这里,却成了二十岁的你在自己最后一个季节里的宿茔地。而今。我会不会也在这里……

直到我被一个女护士问,是不是寒秋实“叔伯”时,我才梦悟般地抬起头。本来,我是想收住自己放任的思忆的,可是不能。而且,我着实惊讶,眼前这个女护士竟肖像如你。设若是你吧?但你已经在三十年前那个夏季走出生命。我努力地摇摇头,想否定自己。是不是迷失了本性或是年老眼神的问题。可是,让我碍难。听她如你的那种对人含混不清的称呼,并且她居然能唤出我的名字。只是,“叔伯”这一称谓又做何解释呢?闷呆的我实在感到惶惑。

老何接出来,我才知道,眼前这个正惊异地审视我的女护士,居然是她的独生——盛夏

“盛夏”?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老何,我又多了一次惊讶。

当然,我也应该惊讶,因了你的名字——思夏。但更多的是因了你本人,不是吗?

可孩子却不能透视我的内心。她直笑弯了腰,那披肩的长发泻在嘴角,她吮着一缕,手敲着自己的脑门儿问:“叔伯!您像看到怪物一样瞅着我?”她边说边耸耸肩,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她澄湛的目光,阳光的神情,纯诚的笑容。我突然有一种熟悉又相知的心疼和感动。二十岁的生命,成该如此得鲜活而张扬。年轻才喜怒皆可于色,年轻才丰富、饱满而惬意。年轻所拥有的美好,是一种多么让人渴慕的奢望啊!

赶巧,当天是盛夏的二十岁生日。真是造化弄人啊!想不到,三十年后,在夏的季节里,我有幸补憾。

我开始怀疑这个巧合,是前世缘定还是相报今生?

可是,我又能送盛夏什么呢?我想起三十年前那个相同又迥异的日子。那将送你又未成的几只纯白贝壳儿。当然,也就想起你。

总忘不了,三十年前那个夏季的中午。那一带海滩才叫长。你俯身慢行,左右顾盼,像在寻找什么。也不知你在烈日下烤了多久,我连喊数声,你就是不回头。那样专注。我兜到你面前拦住你,“走开!”看你被烤红了的本来病白的脸,那狷急的样子。在我们之间,你是第一次动怒吧?我倒觉得好玩,逗笑着告诉你,护士催你打针。

你低头慢慢往回走,目光却依依地搜着海滩。

打完针,你对护士小何说:“抱歉!我很想找几只贝壳儿,纯白色的……吉祥!可惜!一个上中午也没找到。”你叹了口气,那含混的话,木讷的神情,让我觉得好笑:“那有什么?贝壳多多,来日方长。”我满不在乎。你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安,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安,但那当你若有所思又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后来,你是笑着说的。你澄湛的眼神极具光彩。“大明天是立秋,明天是夏季的最后一天,也是我的二十岁生日!我真幸运!能在夏季过生日。”

你说的那么兴奋。好诡谲的话。以骄傲的口吻,少有的轻松。我推度你苦寻的那几只白贝壳,应该是你想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吧?但我莫名你那异样的兴奋,竟懵懂的说:“夏天有什么好?”“夏天是生长的季节啊!”你望着那一带海滩,翠亮的嗓音告诉我,你有多欣兴。

“瞧你那白纸样的脸,呶!就像那树白丁香,缺少营养,这个夏天没希望啦!”年少轻狂的我啊!无知于一个灿烂心灵对生命地渴求。

你瞅着那树白花,静了好久。空气凝滞一般。小何陪你去休息,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尽管我着实不明就里。

我实在惊异。

如果说,在未进你的病室前,我惊异的是你的病情,那么在进入你的病室后,我惊异的是你的坦然。那种超越的,年龄与现实不对等的坦然。你得了血癌。晚期。那一刹那,我觉得血液停滞,心脏疼痛。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内心得有多么强大,才足以撑接起生命的完结。我坚信你的那种坦然是对我的灵魂撞击后的度脱。而你,斜依床头在读《夏的季节》。

我开始不能原谅自己,之前对你所言的鲁莽和轻狂。那些话对你该是一种怎样的负荷呢?

“你知道,我是晚期,现在已超存限了。二十岁,也许太年轻了。可是,今天——这个夏季的最后一天,我满二十岁了,造物主给我一个补偿性赠予,我赚了。”你顿了顿,微笑着说。

我真想不到,说出那些话,你的目光会是那样的澄湛。那舒缓的,没有一丝萎靡的口吻。面对生死,我做不到!我没有任何措辞借来安慰你。我渴慕,无助于一个如此鲜活的生命。我无泪可配。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当天中午的太平室里。你躺着,那样安详。我怀疑你是睡熟了。可是,四周的灰白和空寂告诉我,那个执拗的生命,再也不可能飞泻流转了。我突然感觉,那当你变得持重起来,很陌生。

我多么希望,你该是在睡梦中啊!

想到你的梦,我就有一种被放了流刑样的负罪感。本来,在踏上那带海滩不久,于我,完全有能力把白贝壳儿送你做生日礼物。可是,我想多几颗就多几分祝福。因为,我想成全你“白色吉祥”。

谁料,那几分祝福,却让你失落了一个梦。我失落了一份心意。徒劳了。

翻开那本《夏的季节》,扉页就让我读懂了全部内容。“Tomorrow, I wish to spend my birthday at twenty years old in the last day of this summer”(我希望明天,在这个夏季的最后一天,度过我的二十岁生日。)“明天?”将是何种意义上概念呢?该做何解释才合心境呢?于你,明天永远只是一个感叹。

在夏的季节里,你赔了。

我该如何回答盛夏的问题呢?

“叔伯!您讲讲关于这几只白贝壳儿的故事吧!”

我出神地瞅着这几只贝壳儿摆成的“生命”两字。难道它们不是有故事的吗?可我不想说。我不想扒开心灵深处曾经的无助与痛。我望向老何,她摇了摇头。我明白,她从来就没跟孩子讲起过那个太年轻又不太年轻的故事。

“盛夏!今天我们改一个口误,你知道我可是该做你的叔叔的。”我尽力舒缓口吻,转移话题。

“这有什么重要!我觉得称‘叔伯’够好!”孩子一改往日的率性,闷闷的说。她显然是不瞒意我的故意搪塞。而且她也决不相信,这几只贝壳儿的来历出于偶然,因为我是以礼相送的。可是,三十年了,把这个遥远记忆交给孩子干嘛?

这当,我不由得想,夏天生长季节,是故事的季节,又何尝不是回忆与梦的季节呢?

盛夏伫立在海滩上,任海风撩起她的满肩长发。浪花抚摸着这个年轻而美好的生命。她在想什么呢?

海风湿润润的,涨潮了,这一带海滩才叫长。[1]

作者简介

安玉欣(女)笔名一米阳光、夏夜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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