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雨來(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天陰雨來
婆婆近來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和董合計着要把老人家接來，好好將養。周末回的故鄉小城，去時來時都是雨意婆娑的天氣。不知不覺，雨水成了今年夏天的主角，出鏡的頻率一再攀升。鄉下來的親戚說天要是再這樣不歇氣兒地下下去，今年的地算是毀了，坡上的還好一些，稍窪一點兒的地就別再指望還能有什麼好收成啦，好多苗兒都爛在了地里，瞧着讓人生生地心疼。
而且這些天天氣預報完全不可靠， 說好沒雨的，可是到了後半夜竟雷霆萬鈞，天空火石電光般沸騰着、喧囂着，各路神仙仿佛在慶祝一個盛大的狂歡節。想今年天上一定有許多地方在舉辦熱鬧的潑水節，要不怎麼就這麼沒完沒了呢？同樣惦記着老人的姐姐也特意請假從佳木斯趕了回來。入夜，被大作的雷雨聲吵得不得安歇，一家人索性關了電視、關了燈，躺在床上聊天，我們津津有味地聽婆婆說起從前的生活，還有姐姐和董小時候的一些糗事。
幾經勸說婆婆還是沒有答應跟我們一起走，老人家說：「這些天我的身體好多了，自己照顧自己完全沒有問題，再說你大哥大嫂他們也不時過來照應，等天冷一冷，我再去也不遲。」姐姐要帶婆婆去佳木斯，婆婆也不肯。婆婆是個要強的人，就是不想給我們增加負擔。
走之前，我們將家裡的冰箱裝滿，米麵油、肉禽蛋、醬油醋和一些常備的藥品，也都一一買回來。婆婆說：「這些東西家裡都還有呢，吃完了，我自己去買就成了，你們呀盡亂花錢，掙錢哪兒那麼容易啊！」姐姐還可以在家陪婆婆待上一周，我和董卻只能匆匆去匆匆還。
回來的路上，雨伴着顛簸的旅程追隨而來，小河淌水，大河溢滿。雨中蒼茫的田野沒有了陽光給予的自信，綠的有些悽然幽寂。這時，山坡上閒來無事溜達的牛和羊卻是格外快意，為那些吃也吃不完、一茬又一茬冒出來的鮮嫩油綠的青青草。
回到家，從裝得滿滿的旅行袋裡，拿出了婆婆專門從臨近小菜園為我們買來的不上化肥的茄子、油豆角、柿子、香瓜和超辣的小青椒，還有婆婆新下的醬，自己醃的鴨蛋、鵝蛋……感覺這盛滿了老人心意的旅行袋一下變成了百寶囊，一樣一樣都拿不完啦。
婆婆下的醬要多香有多香。每次婆婆給醬缸打耙時，別人遠遠的就能聞到那撲鼻的醬香。大哥一家從來都只吃婆婆下的醬。有一次婆婆笑說：「等趕明兒我走了，你們還不吃醬啦？」聽了婆婆的話，大哥竟一時無語。婆婆說：「醬這東西，咱口重的北方人離不開它，再說自己家下的醬，吃着放心，生吃熟做都格外有滋味。」所以，每年婆婆都會多做一些，好讓我們每一家都能吃上她老人家親手做的濃香的醬。
有了婆婆做的好吃的醬，我們的餐桌上偶爾就會多出一道諸如雞蛋燜子、醬扒茄子、醬燜嘎牙子、醬燉豆腐等與醬有關的菜餚。每吃上一道這樣的菜，董會欣喜地說自己重又吃到童年和老家的味道了，接着便會想起圍繞這味道曾發生過的一些故事。我們這麼愛吃自己家的醬，原來這醬是藏着記憶的，記憶會帶着我們一次次回望從前那些美好的日月。
早上出門前，又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雨，大暑頭一天，涼涼的秋意竟無處不在。一碗綠豆小米粥、一盤熱熱的芹菜煎餃，讓董吃得很愜意。我給董找出了一雙厚實一點兒的棉線襪，自己也多加一件小外套，為夏天裡的秋天增添了一絲暖意。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