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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往事(秦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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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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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往事》中國當代作家秦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城往事

江西上饒,中國最不起眼的省份,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常聽見朋友們一次又一次地發誓,說要考出這個鬼地方。話是很對,畢竟在這裡可看不見什麼希望,我想一個人如果一輩子都待在小縣城,最後恐怕會被生活磨蝕得面目全非。但我又想,即使我以後定居大城市,有空也會回這裡看看。

至於原因——或許,一個人對自己曾經留下過痕跡的地方,總會心懷眷戀。

我五歲來到上饒,這裡是我的第二故鄉。想起年幼時生活的點滴,不免感慨萬千。往昔的人,事,物,漸漸浮現在眼前——執筆,拿紙,把它們寫下。

<一>

我曾經生活的地方,說出名字便知道上了歲數——老火車站。

這似乎也是個慣例,一個地名中若帶個「老」字,就令人不由地對其抱有敬意。我想那應該算個紀念吧,一個為人們做出過貢獻的地方,儘管無力再創造價值,也總不至於轉瞬間被遺忘。

或許是隔的時間太久,又或許年幼時竟沒有過多留意,我對老火車站的記憶,只剩散落在心田的碎片了。更可惜的是,即便我很費力地將碎片拾起,收集,拼湊,到最後的成果仍令我不甚滿意——只是一張模糊的相片,色調慘澹。

但縱然如此,也聊勝於無。我依然記得,蒼老的火車站,樓頂有一口巨鍾,針尖年邁得已不能移動。它的身後是幾段殘舊的鐵軌,軌下的石子間野草生長蔓延,這由工人的汗凝聚而成的路被斬斷,傷口深得令人心疼。

火車站臨近街道,它的身旁時刻穿梭着人潮車流,有時也能瞥出一絲熱鬧的氣象。

與火車站隔着一條街路的是一片棚戶樓,別稱叫通郵巷,正式名叫五桂山社區——然而這社區是不折不扣的貧民窟;遠望過去,清一色失修而矮舊的樓房相連,數不盡的鐵棚搭在樓頂,緊緊掩住那種見不了光的窮苦。

樓群間,有,只有一條狹窄幽深的小巷一以貫之,周圍的房屋堆得太密集,擠得它左讓右避,結果因為這原因它變得曲折,否則,它一點可談及的特色也沒有,像極了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他們的平凡。

巷子裡的顏色是灰白的水泥色,兩旁的牆把它封住,只留下冷清的風在小徑間徘徊。冷清不是生而有之,只因為沒有人願意給這討厭的地方製造哪怕那麼一縷熱情的人煙。討厭本也不存在,只因為人們每天帶着生活的負重上路,奔波以後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家,夕陽爛漫的日子,雪花紛落的日子,暴雨傾盆的日子,都是一樣,一成不變的處境折磨着理想,令人發狂。

有時候這裡實在沉寂得難以忍受,也就會出現點插曲:從巷子的入口拐來一輛電動三輪車,司機通常穿着藍色的外衣,右手掰住把手,左手夾着煙頭。隨着司機駛近,三輪車后座里的那個喇叭會響起電子聲:

「晚(換)——煤——氣——呦——」

口音是正宗的上饒方言,穿透力很強,霎時間揭開樓群冷漠的面紗,露出它本來可以很溫情的臉龐。

聲音來回遊盪,可最終也沒有更多的回應。

於是吆喝聲猶豫了幾瞬後還是散去,面紗重掩,唯有起伏在小巷裡電動三輪車的雜音陣陣低回,漸行漸遠。

這裡曾是我的家,我在上饒的一切故事都從這裡開始。

<二>

我從小生活在村莊,清澈的溪水將一絲淳樸的氣息注入我的脈絡,倘若我如今能給人一個還算樸素的印象,那一定是故鄉埋在心底的種子抽出了芽。

五歲時我被帶到上饒。爸媽當時還一起住在單位員工宿舍里。現在我來了,爸爸知道單位的宿舍難以容納一家三口,便向單位申請到五桂山社區居住。

記得那兒的別稱嗎?——通郵巷。

之所以叫通郵巷,是因為那裡的屋子部分也作為單位員工的宿舍單位不但同意了請求,還從年久失修的宿舍里選擇了一套相對較好的撥給了我們。

爸媽一定感激不盡,我卻一概不知,只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從山村走出,離開了外婆離開了太外公,跟着爸媽就住進了這個新環境。

我家大致位於樓群的外圍。雖然臨近那條小巷,但並不為冷清的風時刻籠罩,嘹亮的吆喝常能聽見,況且還有一戶鄰居,兩家之間來往挺密切,有時還真算得上熱鬧。

我家位於三樓,若不算樓上的棚子,就是頂樓了。從樓梯走上,正對的就是我家,推開門進入,是一個不大的客廳,布局簡陋到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書櫃。客廳右邊即是臥室,裡面有一個腳手架,一張大床,我和爸媽晚上都睡在那,一直到我們搬走,整整五年。

但這扇門裡是沒有廚房的。樓梯上到底,往右拐掉頭,是一條短短的走廊,後方是一個單獨的小房間,轉頭向前還有一扇門,裡面才是廚房和餐廳,它們合在一起。最盡頭,一個凸出的小陽台,水泥的護欄,邊緣上已脫落好幾塊。倚在那裡可以看清這一片的環境,還保留着相當一部分的村莊感,泥瓦房和水泥房間錯,褐色與白色切換,有點兒像天堂傘的格子。

可想而知,在那裡的生活必然拮据。但我從來沒有挨過餓,而且偶爾也能嘗到「大魚大肉」者也——這自然就歸功於我爸媽了。

<三>

爸爸是全家的頂樑柱,他的身板永遠筆直如槍。

然而曾經的我與他並不十分親近。他太沉默,而且不怒自威。以至於如果只有我與他共處,我便渾身不自在:聊天吧,不知道聊什麼;不聊吧,不知道做什麼。爸爸倒是很沉得住氣,可以專注於自己的事,我卻只能選擇逃到別處以擺脫尷尬。

很長一段時間,爸爸專注於事業發展,他總是去應酬、應酬、應酬。一個星期中至多兩三天在家吃晚飯。媽媽每次打他電話,得到的回答都是在幾個大老爺們嘈雜的談笑聲中,口音含糊又漫不經心的「馬上就回來」。掛斷電話後,媽媽便開始搖頭嘆息。有時沒來由地暴躁起來,她還會將怨氣宣洩到我的頭上,把我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委屈至極。

應酬自然少不了喝酒。爸爸每次回來時都帶着酒氣,張開嘴時酒精的味道撲鼻而來,實在不好忍受。有時候他甚至喝得酩酊大醉——誰見過一個沉默寡言之人爛醉的模樣?完全無法想象——爸爸的話會變得比平時多很多,而且口齒不清,前言不搭後語。他的面色潮紅,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在家裡走動時,連步伐都不太穩。這種反常的姿態並不令人愉快,我只覺得不適應。突然看到他真實的樣子,原來也會抱怨也會調侃,同時也有些脆弱,與平時的沉穩相比確實不太光彩。

又或許,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都談不上光彩。

隨即而來的便是媽媽的責罵,怪爸爸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拚命地喝酒。爸爸借着酒勁有時還要頂幾句嘴,結果就是惹來更多的批評。有一天晚上,爸爸凌晨一點多才回家。馬上媽媽的聲音便將我吵醒,我一邊裝睡一邊聽着他們爭論。吵架的內容我早已忘卻,但當時我心中的害怕,如今我還能體會得到。

我的腦中會有無數的聯想和疑惑,最可怖的聯想是他們決定離婚,拋下我一個人不知道何去何從;最大的疑惑是爸爸為什麼非要喝那麼多酒。最終這些胡思亂想令我迷茫擔憂,也在心裡添了一份對爸爸的排斥。

然而每次事實都證明我的擔心多餘得很,對於爸媽而言,他們無論吵得多凶,最多隔個三四天,也就和好如初,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畢竟不管吵或不吵,生活都還要繼續。

C:)


<四>

我說過當時生活拮据,但有時也能嘗到「大魚大肉」——其中有一個便是童子雞。

童子雞並非自己做的,它是買來的。爸爸上班的地方離汪家園很近,那兒有一個菜市場,裡面有賣熟食滷味的店,爸爸有時下班的時候會去買一隻童子雞。

回到家裡,爸爸放下公文包,隨後將已切成塊的童子雞倒進盤子,再澆上醬汁。頓時鹵香四溢,我坐在餐桌上已迫不及待地想嘗一口。

終於熬到飯熟的時刻,我第一個盛飯,然後端着飯碗,迅速夾一塊童子雞送入嘴中,驀地一咬,又咸又辣的味道便直衝味蕾,令我大感過癮,於是緊接着扒幾口飯,混着它咽下。此時餘味仍會殘留齒間,讓我欲罷不能。

童子雞恐怕是那時候最令我垂涎的菜了,每當有這菜時,飯桌上的氣氛就會變得格外活躍,大家也會一起拉家常,聊閒天。

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比方說飯吃到一半時爸爸的電話響了,那麼他又得匆忙地跑出去應酬。飯桌上他碗裡剛夾的童子雞躺在白飯中間,醬汁把周圍染成了淡棕色。

不必說,之後的故事又是爸爸踏着月光,搖搖晃晃地盪進家中。再就是吵,吵,吵。煩得我都忘記了童子雞的味道。

這樣的情形日復一日,最終也是引來了麻煩。爸爸喝酒太多導致他患上了「酒精肝」。在醫院裡,醫生拿着爸爸的X光片,神情仿佛很嚴肅,沉聲向我們敘述酒精肝的種種可怕之處。至於爸爸的病,醫生則說「不容樂觀」,然後向我們舉出實例,比如因酒精肝而死的人,「肝都是黑的」云云。現在的我自然知道那不過是危言聳聽,目的是讓我們多做幾個檢查,多花點錢。然而當時的我卻信以為真,從醫院回家的路上不住地問媽媽,爸爸到底有沒有危險。而在我急切地尋問時,心裡對爸爸的那一點排斥也就消散了。雖然我不知道當中的太多隱情,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如果他不是為了這個家庭,他也不至於如此。

這種感覺隨着歲數稍長,被不斷地證實和放大。爸爸從那以後開始戒酒,一年後調到了南昌,應酬也少了很多。又過了幾年弟弟出生,爸爸在南昌再留了一年後,回到上饒,陪在我們身邊。

現在我早已理解了爸爸,而他也理解我,所以我們的交談變得更多,那些談話很有意思,因為他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我滔滔不絕中的漏洞,很使我受用。

有一次我們談到了曾經的過往,我笑着說我永遠忘不了童子雞,他也笑而不語。

於是幾天後的一個中午,飯桌上又多了一盤童子雞。我望着那熟悉的菜餚,又驚又喜,目光投向爸爸,他還在忙於公務。

我想,除了感激,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五>

媽媽是個很善良的女人,照她的原話,她當初選擇了爸爸,有一個原因就是「看他太可憐」。現在想來還有些驚異,原來愛情也能起於憐憫——當然這是我的想當然耳。實際上媽媽選擇爸爸的主要原因還是他的用心。那時候,臥室中有一個罐子,裡面裝着一百多顆用帶着圖案的紙折成的許願星,非常精緻,而這許願星正是爸爸親手做給媽媽的。媽媽的工作是醫生,而且是兒科的醫生。小學的時候,班上就有幾個同學是被我媽治過病的——這也算是給當時孤僻的我招來了些「人脈」吧。媽媽行醫與一些人不同,她很少讓病人花很多錢去把所有檢查都做了一遍後才下診斷,她堅持能下診斷開藥的就不用檢查,治好病才是第一要緊事。以至於有許多從鄉下來的病號找媽媽看過一次病後就認準她了。因為這事,她有時還會笑着和我談論她的老病號。爸媽各自的家族中都很少有人走出山村到城市去,我家算個例外。媽媽深知這一點,因此她時常會照顧來到上饒的親戚和朋友。就在家門左側的那個單獨的房間,曾住着我的大舅舅、小舅舅、姑公等好幾個親戚,他們在這裡與我們生活得都很融洽。可以說,正是因為媽媽,我才能感受得到濃濃的人情味。最感謝的是姑公,他來到這裡時,頭髮已有些花白,是個很慈祥的老人。直到現在,我只要見到他,仍會感到無比親切。媽媽年輕的時候脾氣暴躁,雖然我從不埋怨她,但她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事卻大多是她對我的打罵。不必說她把對爸爸的火氣撒到我的頭上,就是沒爸爸什麼事,她也傷害過我好幾回。有一天早晨我剛醒來,她叫我去喝稀飯,我有些拖拉地起床,便引起了她的不耐。而後我喝粥時不太專心,媽媽說了我幾次又不管用,便在我站起時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身體頓時一仰,在驚恐下摔到地上,後腦勺被砸出了一個大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媽媽此時還不解氣,姑公馬上搶來,將我攙扶起,輕摸着我的痛處,同時數落媽媽的不是。姑公有好幾次都這樣把我救下,那份恩情我至今難忘。這不是在追究他的保護是否與媽媽的打罵形成對比而顯得正義,我僅是感激,他在看到我挨打時會挺身而出,勸住偏激的媽媽,告訴她要適可而止。沒有姑公的話,媽媽一時的憤怒也許真的會給我造成一生的創傷。但我說過,我不會因為媽媽的打罵而恨她。因為除了她偶爾的暴躁外,把許願星給我玩,教我折星星的人,是她;在我發高燒時背着我走去醫院的,是她;想方設法引導我走出自卑的人,也是她。人是複雜的,我們不能只因為一個人的一面而討厭或喜愛一個人,對吧?往常吃完了晚飯,媽媽會帶我去散步。那時能製造樂趣的東西實在很少,因此散步成了打發時間的好方法,更何況常言道「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豈有不走之理。散步的地方通常是雙塔公園,靠近我家的那一座是五桂塔——這個社區名叫五桂山社區,或也與此有關。五桂塔離信江很近,那一側的道路都可以供人行走。夜裡,漫步在江邊,向左望是匹練一般的信江,明月倒映在水中,兩岸都只有寥寥的燈火,碎星一般孤獨地發光。若從天上看,這裡也是一片夜空。一路向前走,再爬上數十級石階就能見到五桂塔,那塔沒有什麼好說的,十年前是那平凡的模樣,十年後也還是,不過是在周圍多裝了些燈,使它籠上一層輝光。

<六>

行文至此,已有千言,我的學識也要見底了,那就再講一點吧:老火車站的周圍是一個大型批發街,出口和入口多的都數不過來。其中一個入口,左側有一個水壩模樣的東西,又像井一樣露個不大的口子,底下的河非常髒。每每打那兒走過,噁心的沼氣味都令人捂鼻,我實在不知道有多少污水排向那裡,反正即便是白天,河裡的水也帶有顏色。當然這是外圍,走進批發街就會將它忘記。批發街里賣什麼的都有,無數個店鋪排在道路兩旁,一直貫向下一個分岔路口,然後隨便拐個彎,便又能見到望不到頭的店鋪。道路難擔得起整潔二字,每家店的門前都突出一兩米的地盤,擺上鋪子,陳列商品,將本就不寬的路擠得更窄。那一片都是如此,哄亂且擁堵。不過我還是常常去那裡走。那裡有一片專賣玩具的區域,賣的是人偶,刀槍,遊戲機等等之類,總之是琳琅滿目。我曾無數次從那裡逛過去,不停地盯着那些玩具,又走馬燈一般地切換,企圖能夠記住幾個模樣,然而一來記不住,二來買不起,因此也就次次興奮地來到,次次哀嘆着離開。在白天,最熱鬧的是批發街,那裡的人潮時刻涌動。可是我想,再熱鬧的批發街,也只是批發街,成不了商貿街的。晚上批發街便靜下來了,那時最紅火的就是與老火車站橫隔着一條街,遠離江邊的廣場。當夜幕降臨時,那裡會擺出無數個紅色帳棚,也就是大排檔。途經那裡時,鍋勺刮過鐵鍋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就像架子鼓三十二分音符的鑔聲。方圓數里之內,恐怕那裡是最徹亮的地方,遠望過去就是紅色的海洋。帳棚裡面,炒菜的鍋灶與用餐的桌子僅隔着半米多的距離,廚子把食材放進鍋里翻炒的時候,火光都能貼上客人的臉頰。簡陋的大排檔,揮之不去的油煙,色味雙全的炒菜,喝着廉價啤酒粗聲聊着天,偶爾罵出幾句髒話的男人。我想這便是那個時代市儈的一點點縮影。廣場周邊,有很多旅館。然而只有幾個正經的,其中之一叫三清山大酒店,在那個時候,這酒店就是我見過的最豪華的建築,七八層高,還有電梯,可了不得。除了這幾個正經的賓館之外,其他的就都是是非之地了,比方說不洗頭的洗頭房之類的,也是數不勝數——每一個走進去的人,都渾身帶着可恨與可悲。當然,我寫出這些並非為了倒自己胃口。用那麼多的文字,我只是想寫出我生活過的地方,那裡的縮影;甚至於自負一點,寫出上饒乃至小城市們的時代縮影——城市建設剛剛起步,商業也還不夠成熟,一方面在加速發展,一方面很多醜陋之處無法除去。後者我無從談起,分析出那幾句話也就可以,但單論前者:我現在回顧以往,只覺得慶幸,在那個冷漠而不堪的地方,我有很多個理由變得很自卑,很孤僻,然而我最後沒有。這或許自有天意,又或許是爸媽努力為我爭取來的,可我如今不太想去深挖了,慶幸着就夠。

<七>

最近又到老火車站那裡去走了一遍,儘管現在,那裡已經再沒有什麼東西與「老火車站」這四個字有關了。我過去居住的那片樓群早已拆光,廢墟上建成了萬達廣場,原來的黯淡漆黑不見了,代之以燈火璀璨;窘迫潦倒沒有了,代之以繁華高端。我望着那聳起的高樓,發了很久很久的呆。我終是確信,原來我曾在這裡留下的痕跡,只能永遠刻在我的心中了。然而落差也實在太大了些,陌生得我都不敢辨認這裡。還是決定再走走。五桂塔還是那麼冷清,雖然它託了萬達的福,如今變得格外亮,但也只是變得格外亮,而已。批發街保留得最好,只是變得很規範了。那個夜間被大排檔占領的廣場,現在被改造成停車場,曾經帳棚的駐地被寶馬奔馳踩在腳下,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報應。廣場旁的洗頭房早就銷聲匿跡了,三清山大酒店還在,但就以現在的眼光看,它也不那麼豪華,況且現在似乎已經不再營業了吧...... 走着走着,心裡已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思緒觸到以前,也竟有些懷戀了。其實那時候的生活不值得回首,可我仍不能不去掛念。至於原因,可能是那時爸媽為我奮鬥的樣子,如今隨着他們漸漸老去而再無法看見;又可能是因為,那個我留下過濃墨重彩的地方,已經面目全非,陌生得我根本無法辨認,從而勾起了我的感慨吧。總而言之不論為何吧,我就是想寫一寫我的過去,如今寫成了,也算對得起自己。最後的最後,寫一段早就想好的話:「穿梭在巷中的方言吆喝,不知不覺中已經隨着時間飄散。或許上饒再也聽不到起伏在寧靜上的電動三輪車的聲音,又或許上饒再也找不到能回應那聲音的街巷。」 或許吧,你們說呢?

後記:

我很喜歡寫後記。後記能寫很多與正文不太相關的事,我寫出來就是因為想說,而讀者看了也能一樂,乃是利人利己的好事。這篇文章挺長,我寫了很久。可以說,寫這一篇文章已差不多將我現在的才力逼到了極限。要寫出更好的來,除非我進步挺大,否則應該不可能。我這人寫文章總是不謀布局,略略思索便胡亂下筆。平時寫短篇的散文倒沒有什麼很大的漏洞,可一旦去寫小說或較長一些的回憶錄,那就很是糟糕,主題不明,敘事急切的事常會發生,《我家老爺子》的初稿便是如此。這一次我算下了血本,每一段文字都會構思良久,而且刪刪改改,多次修剪。到最後的結果,依我看還算可喜。至於讀者,那就自有說法,我很喜歡他們的不同意見,也很渴求批評。完稿的時候確實長舒了一口氣,因為那段時間真的蠻累。白天學業繁忙,無暇寫作,晚飯後才能坐下來運筆,每夜都到十一點以後才罷筆,持續了近一個星期,為的就是這文章。所以要說累的話,是真的挺累。不過身體上的勞累還在其次,最難受的是靈感堵塞的時候,那就像是你戴着耳機聽歌,忽然有人拔掉了你的耳機一樣,非常痛苦。不過幸虧身邊還有音樂這一方良藥。煩惱的時候我就聽聽歌,玩玩吉他,近來最喜歡的歌是趙雷的《人家》——讓我摘兩句歌詞送給各位吧:「而我只是一個窮小子」 「生活簡單得就像一塊石子。」 兩句歌詞竟唱進了我的心坎里去,有趣。於是在樸實的民謠中,我又埋頭繼續筆耕。我說這些,並非為了顯擺我有多努力,世界上總有無數的人比我努力一百倍,說不定還比我聰明一百倍,那我還自矜什麼?我只是想以我的例子來告訴各位,在如今這個時代,儘管有太多一味地追求快感的人,我們也可以不隨波逐流,也可以靜坐下來,為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忙碌——那一定很累,但也一定很投入,很充實。是的,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我們也能做一脈清流。文章原名叫《小城晚街一深巷》,但總不太能概括全文,於是改成《小城往事》。筆名叫秦柳,希望多年後我翻到這篇文章,看到這後記,也能會心一笑。

二月八日完稿於書齋[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