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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疤痕(张道德)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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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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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疤痕》中国当代作家张道德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岁月的疤痕

自小,父亲就说我是个粗心的孩子,干事毛糙不精细。现在想想,这个结论是对的。对于不长记性的人,同样的亏还会吃,这一点我也是深信不疑。

那是一个夜晚,昏黄摇曳的煤油灯下,父亲侧身坐在长凳上,长凳的一头牢牢地卡着一只铁刨子。父亲低着头在刨子上飞速地削着山芋干,随着握着山芋的手来回不断地推送,地下很快堆满了白花花的像鞋底般大小的一堆山芋片,它们即将被送到田野接受太阳的暴晒,待晒成脆脆的片片后,就成了这个冬天储备的食物之一了。

玩了一天的我,缠着母亲要吃的。此时的母亲正在灶台后面用力地拉着风箱,为全家人做晚饭。当锅盖的四周及每一条缝隙都被蒸汽完全笼盖之时,母亲终于从通红的锅灶后面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木灰,走到锅台前准备揭开锅盖。早已迫不及待的我,不知何时已站到风箱上,双手攀着锅台探出了脑袋,大概是想早点吃到山芋吧。而母亲揭开锅盖后,头埋在浓雾般的蒸汽里,正用双手从锅里端起一盆滚开的热水,准备放到锅台上。那一刻,母亲欲往锅台上放的水盆,与我伸出锅台的脑袋,正好迎面相碰。猝不及防之下,母亲的手已无法把水盆端稳,倾刻之间,一盆滚水倾倒在我的喉结之下,胸口的正上方。

母亲一定是惊呆了,双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几乎声嘶力竭地喊着父亲:“天呐,这下不得了了!”正在忙碌的父亲闻声也是大惊失色,匆忙甩掉手中的山芋,从长凳上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吓得不知所措的我。父亲立即解开我的上衣,试图让开水顺着衣服流淌,不要贴着皮肤。然而水是顺着脖子灌下去的,此刻,脖颈处已是通红一片。母亲揪心地用手摸了一下我的烫伤之处,却没想到脖颈下面立即脱了一大块皮,母亲顿时吓得慌了手脚,父亲大声喊母亲拿上手电筒,然后把我架到脖子上,匆匆地踏入茫茫的夜色中。

医院离我家大概有五六里的路程,皆是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母亲一路上哭哭啼啼,唉声叹气,父亲则几乎一声不吭,脚下却恨不得装上风火轮,而奇怪的是,那一路上我却一直不哭,不知道当年那个只有五岁的我,是否因为理解父母焦虑的心情而有意坚持的。赶到医院时,本来就体弱多病的父亲已是浑身湿透,大口喘着气,母亲向来走路就很慢,但那一个晚上,她却是一路跑到医院的。

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水平有限,尽管是尽最大努力医治了我的烫伤,但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块长约五公分,宽达三公分且形状很不规则的疤痕。那疤痕犹如一匹飞奔的烈马,四蹄腾空,鬃骥飞扬,横跨锁骨之间;又似一弯河汊纵横的湖面,来水淙淙,去流潺潺,刻在我的胸口之上。从此,这条疤痕与我不离不弃。

疤痕的部位比较特殊,卡在颈口和锁骨之处,自己想要看到它却并不容易,低下头去看时却被下巴挡住,只有对着镜子才能一览无遗。少时也没有照镜子的习惯,所以并不知那疤痕有多么难看。一年四季中,每当夏天来临,光膀子是常有的,疤痕的面容才显露在众人的目光中,无论大人小孩看到我的疤痕,都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像发现一件稀罕物似地歪着脑袋仔细瞧上一会儿,然后丢下一句:这么大的疤啊!

说也奇怪,也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自己没觉得那疤痕有多丑,所以别人再怎么惊讶,都没当回事。只是到了懂得在意自己外形的青春期时,对别人的眼光就没那么豁达了。最简单的办法是掩盖疤痕,不让丑陋外现。每当夏季来临,当别人有机会毫无顾忌地袒胸露怀以之时,我却连最上端的扣子也会紧紧扣住,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时间一久,自己也觉得很难受。尤其是酷暑难熬之际,那样穿衣服很是别扭,于是买衣服时尽量选择圆领口,能盖得住疤痕即可。然而,掩藏疤痕只是遮羞的一种心理驱使,当别人的目光习以为常时,我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知道,我的青春时代,会因疤痕而处心积虑地隐藏自己的内心那点尴尬呢!

那年,应该是念初一了。一个深秋的傍晚,母亲叫我去地里挖些芋头晚上煮粥。我扛起铁锹,挂上竹篮,一溜烟跑到地里,抡起大锹很快挖满大半篮子芋头。装了芋头的篮子挺重,用手拎到家显然有点吃力。为图省事,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把篮子挂在锹柄上,然后以锹把为杠杆,把盛满芋头的篮子扛到肩后。前面以手扶住锹头,晃晃悠悠往家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发觉只要把前后的位置调整好,保持篮子与锹头的平衡,就可以不用手扶了。于是,得意洋洋地把手放开,然后缩着肩头,弓着腰,颠颠地往家走。脚下的路并非一马平川,不知何时,脚步一踉跄,肩膀歪了一下,锹把却一个打滑,篮子瞬间脱落掉地,没有手扶的锹头立即坠落下去。当我慌忙去找芋头时,已是首尾难顾,锹头直直地扎向我的左脚,正中大脚趾根部,顿时血流如注。我一声惨叫,然而,暮色笼罩下的四野,却早已空无一人。急急慌慌的我最后还是一瘸一拐地把山芋拖回了家,任凭血洒一路。好在离家并不远,只有几百米。

父亲看到一瘸一拐回到家的我,惊讶得张开嘴巴半天合不拢,顾不得恼怒,急叫母亲寻来碎布条,小心翼翼地捆住我的伤口,用板车把我拉到最近的诊所。医生看完伤口,边清洗边说:“万幸,万幸!差点大筋断了。”因那锹口扎伤处足有两公分长,刚好擦着主动脉,再斜一点点后果就难讲了。我那时也是懵懵懂懂,不知何为“后果难讲”,只知道,这个伤口前后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拄着拐杖下地。每次换药,都是父亲陪着拄着双拐的我,艰难地步行数里路。看着龇牙咧嘴一副痛苦表情的我,父亲说:“吃一亏,长一智,下次做任何事都要细心,不要再粗心大意了。”

父亲的话,我似乎是听了,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太长记性的人,这个亏吃得并不小,那个锹口留下的疤痕至今仍然鲜亮而隆起,稍有触碰还是有点酸酸的。

好了脚伤之痛后约一年多,在一个夏收季节的下午,全家人都在忙着收割油菜。因为抢收抢种,我也第一次被要求下地帮忙,母亲还特地拿了一把最新的镰刀,让我跟在大人的后面割油菜。

那是少年时第一次下田帮助大人割油菜,却以鲜血书写了一首并不悲壮的劳动者之歌,真正切身体会了庄稼人的劳作之苦。割油菜需要双手协调配合才能顺利完成,一般一只手挽住秸秆中部倒向一边,另一只手则从秸秆根部割断。农活基本上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所谓“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则更形象地描述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苦楚。

割油菜是典型的农家活,需要长时间地弯腰弓背。由于我初干这些体力活,持续弯腰很不好受,于是割油菜时只想图省事,不是从根部横割,而是从半腰处斜着割,这样子,弯腰的幅度小些,然而隐患也就此产生。眼见着大人们把整个身子埋在油菜杆里半天未见直腰,身后却一摞摞、一堆堆战果呈现,而我却与每一棵油菜纠缠不休,不断地直起身来掐掐腰、擦擦汗,距离已越拉越远,便也想加快速度,于是从菜杆的中部割起,试图来个一刀割两棵。然而欲速则不达,由于左手握菜杆与镰刀距离过近,速度一块,两手协调就不顺畅。就在我手起刀落之时,那锋利的刀尖却飞快地将左手食指几乎割掉半截。我连忙甩掉镰刀,右手紧握着受伤的左手,血还是顺着手指流了下来,很快染红了手臂。父亲忍不住骂了一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是瞎胡闹嘛。”

从此,我的左手食指又留下了一道V字型疤痕,至今清晰可辨。

胸口的伤疤也许是儿时给自己画的一个图腾,张牙舞爪,毫无定力,终不能成大器;脚趾和手指的伤疤都拜锐器所赐,留给我的都是成长中的教训,深刻而绵长。这些疤痕都是身体所受伤害而留下的有形“读物”,时常作警示,以免再犯类似悲剧。

当然,人生中的伤疤还远不止这些。事业中的波折,生活中的遭遇,哪一次不是风雨中踽踽前行的深痕浅印呢!父母当年的牵挂和担心,早已拱手让给了无情的岁月。不知何时,时光已牵着我的手悄然抵达了生命的山脊,此时才知所谓一帆风顺多是一种浪漫的奢求而已,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跌跌撞撞中强硬了筋骨,磨砺了意志。那些来自身体的、心理的各类疤痕,无不构成了岁月中并不壮丽的音符,只管伴着我风雨兼程。[1]

作者简介

张道德,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人。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