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鄧子瑤)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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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重》是中國當代作家鄧子瑤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莊重
莊重從大院外往裡看，看見市長正繞着院子裡的槐樹花壇小步碎跑。
市府大院的槐樹不是一般的樹。槐樹歷史底蘊深厚，夏日枝葉繁蔓，陰翳蔽日。從樹屏樹莖看，樹齡至少在一個甲子以上，幾乎是一二代人的生命。槐樹占據了大院半壁江山。機關事務管理局為這棵槐樹做了個氣派的橢圓形花壇，花壇外形不很規則，酷似一疆域表，更象是全市空中鳥瞰圖。槐樹幹上掛着介牌，介牌上那歷史悠長的文字記載讓人看後肅然起敬。記載中有此片文：「古有槐蔭賜婚姻，今種槐樹施甘飴，保我轄縣民富足。」據說槐樹是建制立縣時，首任縣長種下的願景樹。該樹也寫入當時的縣誌。現該縣已升格為中等城市。這棵樹見證區域歷史的進程和發展，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特加保護。
草長鶯飛時，市民從院牆外路過，駐足觀賞，能聞到星星點點槐花芬芳迎面撲鼻來，那芬芳，那花香，如沐春風，讓人爽心悅目，沁人心脾。
下班後，喧囂的大院變得靜謐起來，茂盛的槐樹給市府大院帶來一絲絲涼意。市長下班後又開始了健身運動，在院子裡跑上一陣子，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
莊重來到門衛處，往裡睃視，看到保安正好提着暖水瓶去打水，這才將院子裡的情形看得得真真切切。
莊重來到這個城市已經有四五天了。這幾天在足下這個城市的經歷讓他的人生閱歷變得空前豐富起來，艱難起來。如用關鍵詞濃縮，莊重此段的經歷可概括為：討債，挨打，失控。
莊重現年不惑。不惑背後有一連串的故事。莊重的故事說不上精彩，但絕對有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色色鮮明。
莊重起初是一名高級中學教師，學識超群，雙一流院校畢業，書教得自然不錯。莊重習的是古代漢語專業，這個與他的個性倒也相近。白天，莊重在課堂上洋洋灑灑，口若懸河，教案不需要有，卻把所授的課程教得出神入化，甚至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魅力。學生修其課，享其樂，多頂禮膜拜之。可教學一結束莊重就心無旁騖，徑回宿舍，關起門，潛心於某個領域的研究，其專注程度無以復加，即便炎熱夏日，也很少見他開門敞牖，關得嚴嚴實實，這不僅給自己籠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也讓人產生濃厚興趣。莊重研究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咚咚咚敲開隔壁還在酣睡中老師的門，興奮的說：
「我昨晚徹夜未眠研究，現在完全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個結論是我多年來研究的課題，一種猜想，儘管我不敢把它與歌得巴猜想聯在一起，但，你要相信我，我是認真的。」莊重說得情深意切，感人肺腑。可同事並沒有被他感動。同事睡眼惺惺望着他，像是看一個外星球來的怪物。
「我發現古代的某些詩根本稱不上詩，糟的很，完全背離了信達雅，背離了也就算了，有的詩甚至糟粕得有悖現在的去「三俗」化。這樣的事例比比皆是，比如，我信手拈個韋應物，你看他的《滁州西澗》，哪裡是詩：
獨憐幽草澗邊生，
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
野渡無人舟自橫。
「這完全意淫派詩人嘛，簡直是劉德華的弟弟流得很！」莊重說。
同事有些惱火，望着他。這就是你通宵達旦研究出的成果，得出的結論？莊重連說：是，是。
莊重就是這樣特行獨立。特行獨立的故事多了，就一步步把他變成了學校的名人。時間一長，身邊人都認為他有些精里精怪，疏遠於他。莊重就有些形單意孤，象孤雁。孤獨久了，莊重給校方領導寫了一封辭職信。現在這封辭職信在校檔案室還可找到。那封信可說是某個網絡辭職信的翻版：「世界無窮大，總要食味精」。
莊重就這樣辭職，下海了。下海的莊重創辦了個味精廠。莊重搖身一變，變成了莊總。一段時間裡，莊重找廠房，請工人，辦證照，註冊公司，忙的不可開交，但一切打理得緊緊有條。莊重還為自己的公司徵集了廠訓，那廠訓經莊重一雕琢，讓人看後熱血沸騰：軍事化管理，科學化示範，民主化決策，人文化關懷。人見人感喟。
莊重的調和味精廠就這樣緊鑼密鼓地開張了。
創辦初期，經濟效益尚可，公司的對外訂單不少，紛至沓來。看到那些訂單，莊重像是看到銀鈿細軟滾滾來。莊重激情滿懷，一邊奮力生產，一邊還向員工征賞營銷策略。有智之士策劃出金點子：要想讓公司的味精增加百分之二十銷量，不需增加任何成本，在味精瓶上做文章，將味精瓶蓋由五孔捅成六孔即可。莊重重重獎勵了金點子員工。
就在公司盈利收割之際，全球金融風暴的細浪泛起了陣陣漣漪。可是，莊重渾然不知，不但渾然不知，竟渾身是膽。莊重決定向銀行貸款，擴大生產規模。決策的盲目性註定他的工廠在即將到來的金融災難中被淹沒，被顛覆。多大的船都鬥不過海嘯，何況莊重這葉小舟。
小船說翻就翻。海嘯過後，莊重手裡的訂單幾乎全都變成了廢紙，很難回款。
現在， 莊重來到足下這片土地。莊重是到這個城市來找客戶討要訂單款的。莊重拿着一疊訂單上門，不但沒有討到欠款，還被一撮不明身份的人摁在街角的陰暗處狠狠揍了一頓。
莊重被揍得鼻青臉腫，一瘸一瘸回到旅館。中途，他又折回身，在雜貨店買了一把匕首，別在腰間。這個城市太猖狂，我不得不防。莊重想。
回到旅館，莊重久久不能平靜，打開了電視。電視裡，莊重意外的發現這個城市的市長上了省電視《舌尖上的美味》。為推介當地的美食節，市長在電視裡不吝曲尊降紆，現場製作了當地的一道名菜，引得觀眾食慾大振，心神往之。整個製作流程準備的佐料齊全，有蒜泥，薑片，蔥花，芥末等。市長手藝嫻熟。菜燒好後作點評：為保證菜的鮮美，就沒有添加味精。市長說。
挨揍後的莊重，傷痛不已，近乎有些失去理智，看到節目更加憤怒：你這節目一播出，豈不要我死，讓我的廠子倒閉得更快？市長，我要找你！莊重心裡吶喊着。
莊重有一千個理由找市長。即便你做的菜還沒讓我的廠子倒閉，此事不關你風月，但你治下的城市社會治安為何如此爛透？你的臣民欠錢不還，還勾結社會無良徒揍我，揍得我一介儒商斯文掃地，無恥之極！莊重憤懣不已。
憤懣的莊重疏忽了自身一個細節，就是他挨揍後買了把匕首隨時防身，去找市長理論前並沒有將這把匕首摘下，仍別在腰間，帶在身上，這就為他後來命運的急轉直下埋下了禍根。
在外闖蕩多年的莊重，多少混出了一些靈氣。當他看到市長繞着槐樹花壇慢跑過來，眼看就要靠近自己所處方向時，莊重這麼一個大活人，像是腦溢血，像是休克，像是短路，突然毫無徵兆，頃刻就倒下了。市長看到眼前有人暈倒，立刻停止了跑步，奔過來，一同奔過來的還有打水迴轉的保安。他們急忙蹲下，準備對癱軟在地上的病人實行施救。可是誰都沒想到，施救剛開始，倒地上的人忽然一把攥住市長的手，攥得死死的，疾呼：市長救我！市長猝不及防，一個趔趄，險些被拽倒。驚慌中，定睛細看，看到被施救人眼裡釋放出熊熊的怒火，那火像要把他燃燒盡一樣。一陣恐懼襲來，市長明白：這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階級兄弟。市長欲起身，可莊重的手攥得更緊，市長無法掙脫。保安見狀也加入進來。就這樣，在這場奮力掙脫賽中，莊重失衡了，露出了腰間的匕首。匕首在初開華燈照射下，熠熠閃光，散發着陣陣寒意，驚煞人。
保安一聲吼：「大膽，竟敢攜器行兇？」這一吼刺透各路神經，院裡院外突然冒出了許多人，大家同仇敵愾，像是擒拿一個十惡不赦的歹徒，莊重哪裡敵得過，逃無所逃。
情勢陡轉，烽煙四起。眨眼工夫，突然傳來警車的呼嘯聲，劃破夜的上空，警燈閃爍，劃破了夜色寧靜。
那個曾經對古典詩詞有着強烈興趣，痴迷研究的莊重，今夕命運多舛…… [1]
作者簡介
鄧子瑤，男，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於湖北省浠水縣司法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