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徐靜)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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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續》是中國當代作家徐靜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延續
現在是春季，空氣是舒服的二十六度，水流聲在寂靜的夜裡被放大了好幾個度，我趴在銀白色的不鏽鋼欄杆上，抽着屬於我人生的最後一根煙。
呼嘯而下的河水刺不刺骨我並不知道，但一會兒我將會知道，可惜沒辦法親口告訴你了我的朋友。那就讓來年的春風告訴你，儘管我並不捨得將這份冰冷傳遞給你。
「喂！」
剩下的煙頭還未燃盡，冒着熒光橙，星星點點。激烈的聲音劃破夜空，像蟬鳴過的夏天，吵極了。
被一股猛烈的力量擊中了，我從欄杆上重重地摔下來，正對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看起來很是疲憊的一張臉，藍色的領帶上留着的像是昨天吃麵留下的醬油漬，尖銳的眼神甩過來，臉上的紋路和毛孔被放大了好幾倍，他重重地喘着粗氣，五十米不到的橋面花費了他的全部體力。
我摔倒在橋邊，順勢坐在了欄杆旁，他也一同坐下，從口袋裡掏出煙，點了好幾次才點上，微弱的火光閃了又滅。他看了一眼我，遞給我一根煙。
「多大了？」
「十九。」我將煙點上，猛吸了一口。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已經在河水之中於本能地掙扎吧。他該對我進行怎樣的訓斥呢，我早已預料到。
「為什麼？」他幾口抽完一根煙，將煙頭踩在地上用腳尖按滅，像是發出最後吼叫般，火焰在地上「呲呲」作響。
「沒意思。」煙霧將我們包裹住，又被風吹散。
「再多續一天吧。」他站起來，掏出前口袋的筆和一個記事本，撕下一頁寫了些什麼，遞給我然後轉身離開。西裝褲上沾着地面的黃沙，我想提醒他，可是他已經走遠了。我低頭看看紙，紙上寫着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再延續一天也無所謂，結果依舊會如此。我拍拍身上的灰，左腳被摔得痛極了，我只能一瘸一拐地走。黑夜還是向我襲來，雲層壓得我喘不過氣，不捨得向我偏袒一點溫柔。
我走在昏黃的陽光下，很難完全支撐起眼皮。約定的時間是黃昏，我也喜歡這接近盡頭末端的節點。約定的地點是舊的居民區，長長的窄路最多只能容兩人通過，蜿蜒着看不到拐角，也看不到盡頭，矮矮的平房就住在這灰色的迷宮裡。很多牆面刷着白漆，有些因為磨損露出深藏的紅磚，有些畫着噴漆彩繪，在時間的磨損中，它們早就失去了心臟。
「來晚了，不好意思啊。」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隱藏了一點他的疲憊感，頭髮是好聞的味道，被風引着鑽進我的鼻子，他拿着水遞給我，我跟在他後面慢慢地走。一隻橘白相間的小貓在生着青苔的瓦頭上伸着懶腰，磨蹭着鬍子，慵懶地看着我。
「到了。」我被這聲音驚醒，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圍欄圈起的土地，面前是一個小木門。他用鑰匙打開門，引入眼帘的一大片扎眼的粉色，一瞬間點亮了我的眼睛。薔薇花組成的海洋，密密麻麻地擠在四面八方，蜜蜂們忍不住湧進來卻也被眼前景色驚得扇不動翅膀。
「奶奶以前種的，我一直在照看。」他看花的眼神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般憐愛，美是這世界上的大多數，摧毀美的也是。
「很漂亮。」
「這遠不及她種的。」
「怎麼不接着種了？」
「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與花長眠的姑娘，也會給其他人留下花香般甜美的夢來吧。
最後一抹陽光也撒下來，天色漸黑了，我告別了這片海，告別了姑娘，也告別了陽光，他帶着我去往下一個地方。
青綠黝黑的山，雲淡淡地卷。草木間的水滴被驚起，彈到我的身邊。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衣物沾上泥與水，只是不回頭地走着。我踏過他踏出的路，他領着我走到了山頂，曲折的小路豁然開朗，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平地。
漫天的淡黃色星點將我包圍住，是螢火蟲。原來夏天也這麼近了，我只在老家的夜裡見過它們，驚喜地捂住嘴，怕發出的聲音將它們嚇跑。此刻我站在它們中間，仿佛沉溺於宇宙般，看着它們起起伏伏，如夢如幻。幽藍的夜空，星星在閃着，星星墜在我身邊，便成了螢火蟲。我還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他早已向前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他蹲在那兒，夜色太深我看不清楚他的動作，我湊上去，平地中央是兩塊矮小的碑，深灰色，像是剛立不久的，碑的邊緣反着微弱的月光。碑上的照片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照片上兩人燦爛的笑着，覆蓋的薄膜還沒有被撕下來，她們被星光和熒光籠罩着，也許這能為她們帶來一絲溫暖。他蹲在碑前，我看向他，這才注意到碑下方刻着的名字和昨天紙上的名字一樣，他摸着碑身，就靜靜地摸着。
半晌，此情此景讓我難以開口再多問一句，他先行打破了寂靜。
「我和柔柔結婚兩年了，她喜歡海，卻沒看過，我說帶她去看，可是我現在連將她葬在海邊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讓她安身於此。」
他湊向那個女孩的碑，小聲說着。
「照照喜歡吃桃子，吃到肚子鼓起來也不願意停，吵着鬧着還要吃。」他邊說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布制的桃子，將它系在碑邊的小樹上。我依舊沒說話，保持着沉默。
「我不知道什麼才叫有意思，我續了你的一天，將我認為最有意義的一切帶給你，不管能不能改變些什麼，至少，將我的明天也續下去吧，全都都續給你。」
作者簡介
徐靜，現吉林藝術學院大二在讀學生，發表過多部散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