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梦(漠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往事如梦》是中国当代作家漠风写的散文诗。
作品欣赏
往事如梦
师弟岳保智写了一篇《三说我师胡孝宏》,文中提到了我,因为我曾坐过的课桌和凳子他坐了,当然那个座位还坐了许多人,胡老师只告诉他,那是张世民、陈君峰、尚崇龙坐过的,那个座位像一个宝座,被一代一代师弟师妹们坐下去,然后一个一个上了大学,走向全国各地。在以后的日子里,老师们老了,那个座位却一直留在我们的心里。白王中学将一个个农家子弟的梦变成了现实的时候,便有了许多故事。我把这些故事带在身边,它成了我的一本书,打开扉页,还是激动。
白王是陕西关中平原一个很小的地方,那所学校只是一所乡村中学,有一条柏油马路从校门前经过,走进学校的人又纷纷走出了学校,那条路就像一条毛细血管,它把送出的人包装成了当地“特产”,运送到外面的世界,然后许多人便当了局长、县长、部长、书记,要么成了经理、总裁、董事长。在我眼里,“白王”就像一个标签,那所中学就像一座造就农村人才的“加工厂”。
1979年高考失利,我并没有悲伤,一把铁锨靠在窑门后,我准备好了做一名地球修理工,好好干几年娶个媳妇成家,从而结束一个人的生活。就在我去母校石桥中学取高考成绩时,却给了我一个惊喜:我的高考成绩距离录取线只差十几分,没想到我竟与大学如此之近。图书馆的老师说,你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好好复读一年。当晚,我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地坑土窑里,心想,考上大学,就不用住这窑洞了,能吃上商品粮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我想选择一所好的学校复读,而窑里的老鼠搅得我彻夜难眠,于是,脑子忽然出现“白王中学”几个字,因为此前一年,这所乡村中学出了58名大学生,这在当时是一个奇迹。我也相信有一种缘分,怎么就偏偏选中“白王中学”复读,为什么没有想到回自己的母校?陌生的白王中学,在我心中就像一所理想的圣殿。
从我家骑自行车到白王不算远,只不过从一个公社到另一个公社。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在抄近距离的土路上颠簸,“白王中学”在我脑子里如梦幻一般,因为我从未进过个这所学校。走进校门,学校很破,有一所礼堂是过去土匪头子建的,上学的孩子包里全背着干馍,它比不上我的母校。我找谁?然而,命运竟是如此奇巧,在校门口我就遇到了第一个熟悉的面孔,我初中时的恩师――张纪祥老师,他曾是我的政治老师,他对我印象很深刻,在他的课上,我能把十一大报告背得滚瓜烂熟,当他发现我在政治课上有超常的记忆力时,我正在过着孤儿般的生活。那时上高中要进行推荐,因为我父亲的问题,我很知趣地回到农村,后来在其他好心老师的帮助下,我重新上了高中,张老师却已经调走了。此刻,能在白王中学见到张老师,真像一种天意的安排。
张纪祥老师在看过我的高考成绩之后,二话没说介绍我认识了胡孝宏老师,说:“老胡,我给你介绍个好学生。”“好,我马上就来!”胡老师正在他的菜园子摘菜,那一声“好”,给了我无限的勇气。于是,胡老师把我安排在张世民曾经坐过的座位,胡老师教历史,张世民正好考上西北大学历史系。应该说,胡老师的课影响了一大批学生,他的历史课教得让大家都偏了科,觉得能考上历史系便是一种愿望和荣耀,张世民便成了大家的偶像。当我认识张世民时,我也上了咸阳师专中文系(咸阳师范学院的前身),春节在胡老师家做客,那是每年最愉快的事。一年又一年,在胡老师家相聚的师弟师妹们越聚越多,胡老师家也就了成白王中学每年一道亮丽的风景。
胡孝宏老师是我们大家一生都要感激的恩师,他那一双智慧的大眼睛,充满了慈祥。他是能给你力量和希望的人,能在他的班里读书,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即使自己基础不好,胡老师会找到你的长处,让你找到自己。我是个酷爱历史的人,一次历史课上,胡老师写了一黑板密密麻麻的数字,他叫了几位同学让说出这些数字的历史事件,结果许多同学坑坑巴巴,他有些发火。当叫到我时,我看到胡老师头发丝有些颤抖,我没有紧张,我的回答正如他的希望,没有丝毫差错。胡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满意之色,他开始表扬我,却又批评我的字写得太臭,直到我上大学给他写信后,他说我的字成了他教育师弟师妹们的教材。现在,谁看了我的字都说漂亮、流畅,我说应该感谢胡老师。
在白王中学与我要好的同学很多,他们是陈君峰、王清湛、吕新战、黄政文、何永军、王晋、苗军才等,我们都得到过胡老师的偏爱。每天晚上,学校熄灯铃响过,教室的煤油灯像闪烁的星星,大家的鼻孔被熏黑了,渴求知识的灯依然亮着。胡老师每次都疼在心里,催大家赶快休息,有时还会给大家准备些吃的。那时大家都很穷,努力复习上大学,实际上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胡老师的关心,每个人都会记在心里。现在,在白王上学的那些同学中,除了陈君峰、何永军外,我基本与他们失去了联系,陈君峰一直在陕西文联工作,上学时一直很密切,联系没有中断。何永军因为先前与我同在新疆工作的原故,即使他去了广州,关系形同兄弟。王晋是近年通过王永杰刚刚联系上,一转眼大家都过了不惑之年。
在白王上学时因为学校宿舍紧张,有些同学不得不睡在教室的课桌上,冬天很冷,教室窗户经常有玻璃少了几块,北风吹,黑漆夜,能够睡着就很不错了。我后来与陈君峰睡在学校附近的老乡家,有一次大雪纷飞,风吼得让人感到恐怖。我刚睡着,陈君峰说快起来,要迟到了,那时我正发着高烧,好象在一片云里雾里,房东的老太太说还早着呢。陈君峰硬把拉起来。我们俩冒着风雪,却见不着外面有一个人影儿,学校的门紧锁着,而我冻得浑身发抖,要翻门我肯定过不去,我感到自己快要死了,陈君峰用了全身力量把我掀了过去,他听了“咚”的一声,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又很快翻过门把我搀扶起来。这时,校园一片静悄悄,只能听到沙沙的下雪声。教室的门打不开,我们俩又到理科补习班教室,那里的门开着,我们只好等待黎明。后来君峰才告诉我,他是痔疮疼得睡不着。在白王上学很多同学都没有菜吃,经常是白开水泡馍,我们俩住的房东家种了许多大蒜,大蒜成了我们的菜,每天在班上黑馍馍就大蒜,就觉得很幸福,他的痔疮就是这样得的。那天晚上,陈君峰一直担心我死了,他让我躺在课桌上,不停地陪我说话,还偷了别人一本语文课本,因为我们属于复读生没有课本,复习资料更是奇缺,只有历史资料是胡老师自己编写的,我们如获至宝。
在白王上学大家基本都是开水泡馍,条件好的会带一些油泼辣子,一天三顿就在教室吃。我的馍是自己做的,星期六回去发面,星期天烙好就上学。我的父亲因为一次批斗会,跑出去许多年没有音讯。一天中午吃饭,有一位同学无缘无故借我父亲的问题,对我进行侮辱和谩骂,我一直忍着,没有敢反击。忽然我看见何永军上前搧了那位同学几个耳光,并说:“我再看见你欺负人,就是这个下场!”,其实,那时我与何永军交往并不多,通过这件事,心里总是充满了无限感激。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当我大学毕业赴新疆工作,何永军成了我最铁的挚友。尽管在白王上学一年时间,但很庆幸遇到了好的老师和同学。
我忘不了与王清湛在学校后面的玉米地里做数学,也忘不了苗军才使我实现了入团的愿望,更忘不了一所乡村中学的培育。也许这一生都说不上,我还会走进白王中学吗?但是,那里有我留下的足迹,我能看到我的脚印,就像看到我的人生。我的老师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白王中学的大门,校门前那条并不宽敞的柏油马路,把老师的希望和学子们的理想铺就得很长很长。[1]
作者简介
漠风,陕西神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