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春江花月夜永駐我心(李雨生)
作品欣賞
願春江花月夜永駐我心
被中國人譽為「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在張若虛的筆下，以抒情的筆觸，鋪陳了一道大自然綺麗的景色。詩人以月為主題，以江為場景，描繪了一幅優美深邃，恍惚迷離月夜圖，塑造了一個意境空靈，想象奇特，語言俊秀，韻律婉約的小宇宙意識，不愧為中國最美的古詩。
寫到這，有人以為我是在讚美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其實不然。
前幾日，天津市河西圖書館知青文學社組織了一場關于格律詩的講座。講者滿腹經綸，聽者渴學之士，會場氣氛熱烈，大家暢所欲言。在會議即將結束時，主持人張韻秋女士主動請纓，要為大家朗誦一首詩助興。當她報出《春江花月夜》的詩名時，大家不禁為之一震。《春江花月夜》全詩三十六行，252個字，要一字不差地背誦下來，別說對於我這樣從小背課文就背不全的人來說，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就連小青年也未必做得到，更何嘗張韻秋已是年近古稀。只見張女士從容不迫，聲情並茂，以悅耳的聲音，激情的音調，行雲流水般地將《春江花月夜》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詮釋出張若虛所營造的那個美輪美奐的意境，博得全場熱烈的掌聲。張女士說：「我不是為了出風頭，只是為了開動腦筋，鍛煉記憶，不得老年痴呆。」
說者無意，聽者卻是有心。「老年痴呆」，一個多麼令人恐怖的詞彙。當下熱播的電視劇《都挺好》，父親蘇大強患上「老年痴呆症」。在不發病時，就像好人一個。當他發病時，他不認得家，不認得路，不認得女兒，不認得那個曾經熟悉的世界，甚至不認識自己。在蘇大強的記憶中，只有一件非常遙遠的事，一件使他愧疚了一生的事，那就是沒錢給女兒明玉買一本中考的《習題冊》。當他懷揣着攢夠的三十元錢，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跑出去給女兒買書，被女兒找到時，那種迷離、疑惑的眼光，那種呆傻、可憐的表情，頓時讓人心碎不已，淚奔不止。
「老年痴呆症」，又稱「阿爾茨海默症」。我最早接觸老年痴呆症患者時，還是幾十年前的事。我們的胡同里有個李大爺，中風後又患上了老年痴呆。那會兒叫小腦萎縮。李大爺最大的特點就是逢人便哭，淚水流得嘩嘩的。起初見到他，我以為他是在為自己得了病而痛苦，我也曾跟着他一起難過。後來。每次見到他都是這樣，他的家人便告訴我，這是病，小腦萎縮，見了誰都哭，你別介意。
電視劇《父母愛情》裡面的炮兵高級學校的校長，一個叱奼風雲的老將軍，在晚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早已忘記了戰友，忘記了學生，唯一能說的就是一句話：「我不剃頭。」電視劇里沒有表露，小說里卻道出了原委，老校長是因為在「文革」中被關進牛棚，剃了「陰陽頭」才記住這唯一的一件事。
我的鄰居賈奶奶，總是懷疑他女兒偷了她的錢。把自己的錢今天藏在這兒，明天藏在那兒。自己找不到，就和女兒幹仗。氣得她女兒經常跑到我家訴苦。後來到醫院檢查，才知道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
上面所述的還都是我們這些草根來百姓。那些世界級的大人物，也難免被老年痴呆症侵襲。美國前總統里根，在83歲時患上老年痴呆症。儘管他每天都在人們的陪伴下鍛煉，但依然阻擋不住病魔的腳步。他記不住每天吃過什麼，喝過什麼。甚至最後連自己的妻子也不認得。在他93歲時，痛苦地離世。聞名世界的「鐵娘子」撒切爾夫人，在晚年因中風得了老年痴呆症。她每天都會在丈夫的遺像前重複着同樣的一句話：「親愛的，吃早飯了。」當她清醒過來時，眼睛裡充滿了愧疚和痛苦。她的兒子難過地說：「我以為憑着母親的毅力，她會克服一切的，其實沒有。」
阿爾茨海默症，從有了人類開始，就已經在地球上橫行了。它就像一個幽靈一樣，在世界各地到處流竄。且不管你是富國還是窮國，富人還是窮人。據統計，2018年，全世界有5000多萬老人患有痴呆，每3秒鐘，就有1位患者產生；中國是阿爾茨海默病的重災區，估計約有1000萬「老年痴呆」患者。而患上這種疾病的幾率，就是從60歲以後開始。
想我們這一代人，特別是我們這一代知青，在歷經了下鄉、下海、下崗的磨難之後，都已到了70歲上下的年齡。「人生已到古稀歲，正是春江花月夜」。這段時光，被人們稱之為 「黃金時段」。沒有了就業壓力，學習壓力，工作壓力，生活壓力，育兒壓力，剩下的時光只屬於快樂和自在。可是，一旦患上了「老年痴呆」，立刻就感受不到親人的親情，感受不到世界的美麗。好像什麼跳舞，旅遊、聚會、唱歌，都再與你無關，你自己拋棄了整個世界，或是已被整個世界所拋棄。張韻秋女士說得沒錯，她的擔心也並非沒有道理。
不可否認，我們都已漸漸老去。我們寧願優雅地老去，也不願毫無尊嚴地活着。為了爭取一份活着的尊嚴，人們想出了很多對抗「老年痴呆」的辦法，「強化記憶」讓腦筋靈光不生鏽，恐怕是最好的辦法。
我的五嬸，從六十多歲起開始讀書，「四大名著」「鬼吹燈系列」，「家春秋」全部讀過。甚至連我的書都是有一本讀一本。也正是因為她老人家開動了腦筋，強迫了記憶，才保持了頭腦的靈活。直到94歲高齡，才無疾而終。
我們鐵路文學社有不少80歲以上的「榮譽社員」。他們目前都還在寫作，詩歌、散文、小說、徵文，「呼呼地」向外拿作品。說來也怪，這些人沒有一個患上老年痴呆的。如果不是有年齡約束限制，我相信他們定會參加文學社的戶外活動。我由衷地佩服張韻秋女士，她的頭腦靈活，記憶力強，不經意間，都在為我們抗擊「老年痴呆」做出了表率。
說到此，我們不妨再欣賞一下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裡面的名句吧：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按照我的理解：春江，代表我們過去的年輕；花，代表我們自己；月夜，代表我們所在的今天。把這三個詞連在一起，就構成了我們夢寐以求所追尋的詩境。我們承認老了。但承認老並不可恥。在我們老的時候，需要有一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的生存環境。這種環境在現實中可能很難找到，但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卻不能缺失。所以，我們就要努力的為自己營造一個詩一樣的意境，讓心放鬆；讓情宣洩；讓老去的腳步放慢，把「春江花月夜」永遠留在心中。 [1]
作者簡介
李雨生,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天津市作家協會會員，天津靜海區作家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