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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翻山涉水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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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翻山涉水的忧伤》中国当代作家郭华丽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我那翻山涉水的忧伤

我生在旬阳,长在旬阳,我在旬阳活着,和父亲一样,我也将在旬阳死去。我的老家对于我是陌生的,除了在这样,那样的表格上,在籍贯这一栏里我会填上“陕西华县”这样四个字之外,它只存在于我的意念里,就是这样一个对于我来说有些陌生的地域,却让我有望不断,无法释怀的忧伤。

老家的存在,只是因为父亲的牵系。那个地方还生活着父亲两个弟弟的两大家人;那方黄土里埋葬着父亲的父亲,父亲的母亲,那些我很少谋面的亲人。可怜怜的紫荆香早把父亲的坟地葳蕤成生机勃勃的一片,我那陕南旬阳牵到关中华县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眼见着,一天一天失却了质感弹性的柔韧。“我要回老家”,一旦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怎样也是无法压制了。

当我走进西甘村,远远望见站在村口迎接我和母亲的二爸,三爸时,泪水忽然就涌出了我的眼眶。叫一声“二爸、三爸”却再也说不出其它适宜的话,像是一个急于诉说的人,欲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憋在心里的话被一波一波涌起的潮水,生生挡了回去。一刹那,我明白了自己发了疯,一心要回老家的急不可待的神经质。我是怕那由父亲跋涉千山万水牵引起的一缕缕丝线在岁月的风尘里断线,亦是怕那长久不相往来的疏离,一点点销蚀我们血脉相连的亲情。

听弟弟说过二爸身体不是太好,到了冬天气管炎犯了,多走路,呼吸都会跟不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粗重的喘息声一如母亲曾手摇的老迈的纺线车,间隔着咯吱……咯吱一声,鼓荡我的耳膜;三爸和父亲长的极像,只是父亲的个子没有三爸这么高,在我的印象里,三爸是父亲弟兄三个里面最魁伟的,他有着一米八几的个头,满脸的络腮胡,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如今这个站在我面前的,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蓬蓬花发的人,就是记忆里那个要我仰望的,严肃帅气的男人?岁月,就是现在我的眼见?

我是八年前回来过的,陪已经被诊断为糖尿病晚期的父亲。我们的劝说、忧虑,阻挡不了一心想要回老家看看的父亲,怕病入膏肓的父亲承受不了旅途的颠簸,在路途上倒下,那一路我们走的是怎样的战战兢兢啊。这次回来,邀母亲同行,母亲初始不愿意,说父亲已经不在了,再回来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那是母亲不愿意村人在她面前谈起父亲,不愿看见村人对孀居的她的怜惜。在我的鼓动下,母亲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她曾生活了几年,养育了她命里那个终此一生的男人的地方。

晚上,二爸又把村里自发组织的秦腔自乐班的人叫到了家里,锣鼓敲起来,弦子拉起来,秦腔吼出来。对于秦腔这种曲调,我虽是不大喜欢,但绝不嫌它太闹。小时也听过父亲唱《秦香莲》里的一段:我给你银子三百两,拿回家去养儿郎,叫你儿子把书念,只读书来莫做官……彼时捂住耳朵的扭捏娇态,成了今日哑然在胸腔里无以为继的恓惶。上一次陪父亲回来,二爸也摆了这样的场面,门前门后的邻居听说父亲回来了,纷纷聚到了二爸家里。那一天晚上,二爸兴致高涨,连唱了好几折戏。父亲虽然没有唱,却一直很享受地坐到夜里十一点多,在我的催促下才很不情愿地休息。

今晚,一如那时热闹,一个唱罢,一个接着,有一个我应唤着婶娘的五十多岁的妇人唱的尤为出彩,一折子《屠夫状元》唱的满堂喝彩。二爸终于忍耐不住做个听众,自己要唱:后帐内转来了诸葛孔明,有山人在毛庵苦读文卷,将兵书和圣经尽皆读完。恨师兄报君恩曾把亮荐……刚唱了这几句,已接不上声气,伸长脖子张开嘴巴大口喘气,连连咳嗽。二妈大声嚷道:老熊,你还以为你能成的很,你唱么,咋个不唱,一口气还不过来还把你不活活个憋死!二爸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拉起了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要他接着继续唱。

直至午夜十二点多,才曲终人散。

妈妈已在三爸家宽大的火炕上睡着了,我悄悄躺在妈妈身边却怎么也睡不着,耳际间仍是二爸未唱完,他人接着再唱的沙哑悲怆的《孔明祭灯》: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战,为江山我也曾六出祁山,为江山我也曾西域弄险,为江山蒋亮的心血劳干,行来在军帐中用目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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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华丽,女,今年20岁,家在山西,现在河北读大学。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