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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过墙头的塔玛克(张永江)

扔过墙头的塔玛克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扔过墙头的塔玛克》中国当代作家张永江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扔过墙头的塔玛克

塔玛克!一顶帽子的名字,是我的哈萨克朋友阿斯哈尔叔叔送给我的礼物。

阿斯哈尔是额尔齐斯河一带牧区里最快乐的男人之一。除了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两个身体健壮的儿子,一位可爱漂亮的女儿以外,他的家还有一大群云朵般的牛羊,放牧在大片的牧场上。每天,他都会骑着精瘦的小黑马,当然,他身后随时会跟着一条体格魁梧的土狗,狗叫包勃,真不知道为什么起这个名字。这种神仙般殷实和富有的日子让人羡慕,早把我们的下巴颏子馋得要掉下来了。

我最早知道阿斯哈尔叔叔,就因为喜欢听他唱歌。当他带着一身的牛奶味和羊肉味来到兵团连队时,知青们总是紧紧地抓着他,伸出胳膊要和他交个好朋友,然后就请他喝白酒,抓着瓶子一人一口对着吹,这种热情的浪漫让他感到很荣幸也挺乐意。做为回报,他会主动地给知青们唱歌,唱一首首听懂歌词的哈萨克民歌。歌曲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内容,可是,唱出来的歌曲清新如水,平缓优美,声音昂扬,腔调悠长,透着一股子青草的味道,散发着一片片怀念故乡的淡淡忧伤。弱弱的开头、渐渐变强、最后慢慢又弱下去的旋律里,弥漫着一种磁性的甜蜜,一波一波地散着出温馨的气息,吸引着你不由自主一遍遍地去听想听和爱听。他有一种长时间唱下去不换气的本领,让听惯了短促雄壮铿锵有力革命歌曲的知青们,当然更包括充当观众围观的我们,都会从内心里顿生出无比佩服之情。

他骑着马带着狗把马拴在我家门来找我爸爸时,我才知道他们原来是真正的好朋友。

我爸爸是连队的木匠,业余时间私下里喜欢打些家具,椅子、五斗厨、三斗柜,小桌子和板凳都做,虽然自学成材技术不怎么样,可是,要在刨得光洁的家俱上,用刷子细细涂上一层鲜艳的油漆后,它们立即就变成一件很不错的家具了。这种实用的家具在连队和乡村里都有市场,能很快就换到新鲜的牛羊肉和玉米面,这让孩子多、缺粮少食的我们家,在连队的许多家庭中显得特别有幸福感。

他这一次来连队,想让我爸爸替做一张不光腿脚、桌面子也能折叠的小桌子,要木材厚粗结实耐折腾的那种,对,对,就是用的时间长可以专门转场使用的那一种。哈萨克话和汉话交替之中,我听明白了,他家里原有的一张小圆桌子散架了,即使钉满钉子也不能再用下去了。而且,他很早就想做一张能带到夏牧场去的圆桌子。全家人围着圆桌子吃饭喝茶写作业打毛衣,他听收音机,呵呵呵,多带劲。我爸爸多聪明呀,一听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从耳朵上抽出一枝扁粗的木工长铅笔,刷刷几笔就画出来给他看。四条结实粗壮的短腿、一张能折叠的厚桌面,就是他一看就看上眼的家具,然后就一个劲地点头竖指头连声说着“嘉克斯”。

我爸爸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没有钱时,可以有钱时再给,可以用羊肉和粮食顶帐,没有钱没东西也不要紧,以后等有了再给也行。我爸爸的这份友好行为,收获了他一家人的无比感激,所以,他常常来邀请我爸爸去他家做客,喝茶、吃肉、喝酒、唱歌,听他们弹拨二根弦丝的乐器冬不拉。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大土狗包勃,带着一张“哈士奇”狗才有的幽默面孔,除了和我玩玩以外,昂着头谁也不理睬,雄壮威武地蹲坐在我家院子的门前,带着一副武士的模样,安静地守护着拴在桩子上的黑走马。它对一群围着它汪汪乱叫的连队小狗,像慈祥的大人看着调皮的小孩子,显得毫不畏惧、不屑一顾,甚至闭着眼看也不看,任它们胡闹。当然,它也让很多想凑热闹的人想看又不敢凑上前,只能远远地站在我家院子外面不着边际的瞎猜一通。

说话间,阿斯哈尔叔叔顺手摘下了头上的皮帽子,选一个干净的位置放在桌子上。这是一顶绣满小花的帽子啊,我立即凑上前,用手指仔细而欢喜地轻抚着。金黄的底色印着碎花的缎子布面上,帽的四周配了一圈火红色的狐狸皮,透明的火红色狐狸皮上,支起的毛尖上泛动着一层细细的白绒线,这些细白绒线柔软、轻盈像起伏的波浪;放在阳光下面去看,顿时熠熠生辉起来,多像一捧燃烧在头上的火焰;我试着戴在头上,天啊,就像戴上空气一样没有丁点的份量,一顶云彩的帽子啊。要是我也有这么一顶,冬天跑校上学时就会暖和不冷,那该多好呀。

巴郎子,喜欢吗?他大概注意我了很久,直到说完事吃完饭的告别时,才转过头把手摁在我的头上俯身问我。嗯嗯嗯,喜欢,喜欢!我费劲地咽着嘴巴里的口水,用被他大手箍住的空间里,小鸡啄米般飞快点着头。

他走的时候,我爸爸送他出的门,看着他戴着帽子轻松地上了马,看着他两腿用力一夹,小黑马便踏着步子飞快地小跑起来,包勃终于站起身子颠着碎步飞快会跟着走了。站在门前,我的目光紧紧地追着他们,看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时候,才遗憾地推门回家。

第三天中午,我正在院子里用一把缺口的斧头劈着木柴。一抬头,咦?阿斯哈尔骑着马过来了,他身后仍然跟着一身土黄色有些憨态的包勃。隔着一圈用土块垒起的围墙,他早早就看到用力劈柴的我,也用力地勒住马头停下来。包勃也像睡醒一样,随即跟着马蹄子停下碎步。我看到阿斯哈尔叔叔坐在马背上,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向我招手示意。

阿斯哈尔叔叔,我爸爸今天不在家。我拎着斧头站在围墙内大声地告诉他。

我当然知道,你的爸爸不在家。刚才在路上我们遇见了,他去外面接见朋友了,是吗?你爸爸还说了,你一个人在家里。他态度友好地向我说道。

听了这句话,我才相信他是真见到了我爸爸。我费解地思忖着。

巴郎子,今天是专门找你的,你的过来!他用电影里日本鬼子才说的语音叫我,再次向我招手。当我向他走去时,他已经转过身子,费劲耗力地从捆在马背后面的袷袢里掏东西。

接着!他哈哈一笑,接着又大喊一声,这声音特别好听,像他以前唱过的哈萨克民歌。

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他的手里飞了过来,东西越过空荡荡的天空,画了一条优美的弧形,轻飘飘地飞过了墙头,落进我家院子。我急忙扔下斧头伸手去接,飞来的东西恰好落在我的怀里,让我如释负重。

塔玛克,它叫克孜勒塔玛克(红色的帽子),你的喜欢,活西!(再见)阿斯哈尔叔叔的样子真像一位大将军!他高高地扬起胳膊,向我挥手告别,在我还愣怔之际,他已经骑着小黑马得得得地走了。跟着他身后的包勃也站起身子转过头来,似乎用力地看了一眼我,然后,又像主人的一片影子一样,跟着细碎的马蹄声一起飘走了。

我急忙打开袋子看,这么轻,像一团云朵,它是什么呢?

天啊!我窒息般停止了呼吸,幸福的心脏飞出了胸膛。我拥有了一份从天而降的幸福恩赐!

这是比前两天我看过的更漂亮的一项塔玛克!是阿斯哈尔叔叔骑在马背上从墙头用力扔给我的帽子。看来今天,他是专门给我送帽子的呀。

视力未尽的地平线上,一道悠扬的歌声从半空中缓缓传来,不用辨识就知道是阿斯哈尔叔叔的杰作。歌声像一片金光灿烂耀人眼目的阳光,像战争电影里永远激动人心的主题插曲,顿时像雪崩一般地涌来,刹那间覆盖了站在院子中央、幸福得不知所措的我。

那年,我才九岁。

从此以后,我快乐满足的生活里,又多了一顶深红色的狐狸皮帽子,绒毛细细地起伏着像一片欢快的波浪。它成了我一生的朋友,也成了我永远的温暖。当一个个隆冬“三九”的严寒到来时,它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我的身旁,就像永远会跟在阿斯哈尔叔叔身后的大土狗包勃。 [1]

作者简介

张永江,笔名:大路白杨,新疆作协会员,祖籍山东,六十年代出生于新疆。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