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手之間(郭衛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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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手之間》是中國當代作家郭衛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執手之間
小的時候，他總喜歡牽着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心柔柔的，如萬千拂動的柳條旁邊那一池春水，母親的手心暖暖的，如初夏來臨之前那溫暖三春的暖陽。母親的手攥着他的小手，他的小手盈握在母親的手裡，他小小的心尖上好像有一朵小花在暖陽與清風裡自在地開放。
十幾歲時，他隻身一人去往幾十里外的縣城讀書，在親戚家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期間，每每母親來看他，離別時母子二人的心裡都滿滿地裝着不舍，他送母親回去，走在那熙來攘往的街上，母親與他手牽着手，他那個時候開始讀懂那些小時候無法明了的感覺，母親牽着他的不僅是一隻手，更是一顆柔波似的心，母親的心裡裝滿了慈愛，裝滿了呵護，還有傾盡一生難以忘卻的牽掛與憂愁。他的心裡則有許多的眷戀、有許多的感動，間有許多少小離家的愁緒。那些複雜的情愫在他的心底如潮起伏，常常使他在與母親揮別並轉過一個街角後便滿面淚流。
二十幾歲時，他第一次牽起一個女孩的手。沒有多少風花雪月的故事，平平常常的生活卻使兩顆心走近並連在一起，他們相伴，彼此心中的空缺得以填補，他們執手，一同步入一個婚姻的小屋。一窮二白的日子里，他們相互扶攜，彼此成了對方心裡點亮的一燭燈火。在外在簡陋的世界里，他們用心經營着一隅溫馨、幸福的時光，斑斑點點地裝飾着一個彩虹似的夢。之後的一段，為着生計奔波，在外飄流無定的時候，他會想起母親，更多時候，想到妻子。在孤獨寂寞的夜晚他為她寫下這樣的詩句:
「夜的黑
如一隻孤舟
寂寞的我
伴它遠遊
一盞燈
還在遠方獨守
愛的眼睛
盼着停留
那是愛人的守候
無論寒暑春秋
思念的心
何曾有盡頭"
他用文字傾訴着相思，夜色闌珊，思念也仿佛變得格外悠長。悠悠分離的時光，他一次次憑窗遙望，夢裡還鄉，期盼着團聚，一家人長相廝守。一次次短暫的聚首，當他再一次拉着妻子溫軟的小手時，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似乎已在他的生命中長出一世的分量。
三十幾歲時，他時常牽着的，是寶貝女兒小小的手。女兒年幼，小手綿綿柔柔。他將女兒的小手輕輕握在掌心裡，一如母親當年牽着他的手時那樣的溫柔。他能更深地體會到母親那時候牽着他手的心情，他與女兒手牽着手，慢慢地走，仿佛許多年前就是這樣，許多年後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清楚，那只能是停留在記憶中的一個畫面，或許，那畫面會始終伴隨着他，一直到人生的某個時候。
女兒六歲那年春天，他和妻子、母親、女兒，一同遠赴千里之外，與弟弟的三口之家在一起團聚。在那風光旖旎，繁花遍野的山林間，他和弟弟舉起相機將那幸福美好的瞬間留存下來，一路上歡聲笑語，一家人其樂融融。在一片開得爛漫的山桃花前，他給母親、妻子和女兒留了一張合影。母親居中，妻子在右側，女兒站左側，三人親密地依偎着，身後桃花粉粉艷艷，活潑自在地簇擁於枝頭，映紅了三人在鏡頭前的笑臉。那一刻，風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帶着馥郁的花香，直沁入他的心脾，不僅吹得讓他覺着心醉，也吹得他的眼睛潮潤起來，就如江水潮漲時氤氳的一團霧氣，他的眼中也似乎要溢出水來。那一刻，他多麼盼望時光停駐，長久地停駐在那一片鮮花旁，停駐在妻子、母親和女兒的笑臉上，停駐在那溫柔蕩漾的春風裡。
那個時候，曾經流離的日子早已成為過去。那些少小離家的傷懷，那些新婚別離、飄泊無依的苦悲，隨着職業及生活的穩定，已漸漸變得疏淡。一切都漸漸安定了下來，安定下來的光陰如平靜的流水，一載一載地帶着他，在那個曾讓他晝思夜盼的家裡流轉，那個家使他與妻子相系、相偎、相依。如今，同樣的一個家也將他親愛的母親、可愛的女兒與他們二人緊緊地系在一起。
他特別難忘的一段時光，就是女兒出生前那些日子。那一年的冬天，妻子腆着大肚子，行動做事愈顯笨拙。母親因家裡的一攤事情，不能常時地陪在身邊照護。一場雪之後的一個白天，他一早上班去了，剩下妻子獨自一人在家中。那一天下午的某個時候，妻子出門去，她在大門外不慎跌倒並趴在了地上，幸得鄰家一大嫂看到了趕緊將她攙扶起來，鄰家大嫂嚇得臉色煞白，急問她感覺如何，妻子摸了摸肚子覺得沒什麼異樣就回家去了。當晚，他下班回來，聽到妻子講起白天的事時，兩人的心裡都有一些後怕。晚上臨睡時，妻子又感覺到了正常的胎動，他將手輕撫在上面，胎動的感覺一陣陣傳來，讓他的心也跟着興奮地跳動起來。
「你看，小寶寶又開始踢我了。"妻子打着趣，放鬆下來。
″她是在提醒你，以後要小心點，別碰着了她的小胳膊小腿了。"他笑着回答妻子，略帶着幾分認真。
二月底孩子將要分娩了，那一天上午的檢查結果顯示，孩子在宮腔里臍帶繞頸，並且羊水出現渾濁，需要儘快剖宮產。當妻子躺在產床上緊緊握着他的手時，他能感受到妻子心中的緊張和不安。他用雙手將妻子握着他的手包在掌心裡，柔聲地輕撫安慰她，那個時候，他真盼望通過他們緊握着的手，通過那些有聲或無聲的言語，就能有力量和信心源源不絕地傳遞給妻子，傳遞給她那顆柔弱憂懼的心。當妻子躺臥其上的產床被護士推進手術室，消失在門裡面的那一刻，他和母親都不由得流下眼淚，他覺得仿佛他的心也隨着被帶進門內了。在婦產科的門外漫長的等待，他心潮澎湃。母親雖然哺育過兩個孩子，但他想母親那一刻的心情定然和他一樣。在惴惴不安和殷殷期盼中，那兩扇緊閉的門終於打開了，嬰兒的哭聲傳來，一個身着淺藍色制服的護士抱着一個襁褓，向他們報喜訊:"母女平安，嬰兒很健康。"
當他接過襁褓，雙手抱着包裹在小被褥里的女兒時，他淚眼朦朧，心裏面分外甜蜜，也分外激動。
這些事，即使在他四十歲的時候，他都覺得恍如昨天。它們那樣鮮活地留在他的記憶中，帶着親愛人的氣息，帶着那些冬日裡瀰漫一室的溫馨。
有時，當他走在母親身邊，看到母親絲絲的銀髮在風中飄曳，或是送女兒上學，目送着她背着書包、扎着馬尾辮的身影消失在一群孩子們中間的時候，一些留存的記憶便如一陣陣微風拂過他的心底。當他回想起那曾經的一幕或是另一幕的時候，他覺得在他掌心裡、手背上、指尖和指腹里，一直餘留着她們的溫度，那是他至愛的人，她們手上的溫暖。
他想，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光陰，莫過於執手之間，與親愛的人一同度過。
他想，那執手之間所牽連着的，不僅僅是緊緊拉着的手，更是一生一世，用心織就的情結。[1]
作者簡介
郭衛華，河南省駐馬店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