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午睡带回家(严雨龙)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把午睡带回家》是中国当代作家严雨龙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把午睡带回家
最近有些烦恼,纠结的是我该怎么把午睡带回家?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染上这午睡的嗜好。很多年前了吧,中午吃了饭坐回办公室,就那么正襟危坐,眼睛一眯,打个盹,少则五分钟,最长一刻,人就刺啦一下醒了,是清醒,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醒来倍觉清爽,像酷暑里冲了一身凉水后的舒爽,格外精神,整个下午,直至夜里,甚至通宵,思绪爽朗活跃,即使再枯燥乏味的会议,也能够一字不落地听着。一些理论性比较强的书籍,也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渐渐地瞌睡就不满足于这样的短平快了,显得颇为含含糊糊的暧昧。椅子里怎么摆放自己,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伸直了两腿,搁在桌子上,椅子的前脚便悬空,晃悠晃悠,似乎也挺悠然自在,这么把自己摇得渐进迷糊时,椅子突然就站端正了,便把自己折叠在桌子椅子的中间。受此委屈,睡意全消,也不是全消,似乎还留了些许残渣余汁,沉积黏糊在脑海深处。分明是想睡的,却怎么也不能安然,如同吃撑了,一时半刻消化不了,饱胀着坐卧不是。啥事也做不了,只能跟它干耗着。撵不走洗不了,需要健步跑步,抑或其它运动,才能彻底将之粉碎,再和着几口浓茶,算是冲刷了。但效果不佳,像是一件洗白了的衣服,再怎么干净,仍然失去了崭新时的那种光泽。
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长沙发的诱惑。往上一坐,顿时人就瘫痪成一团稀泥,斜斜地歪软了下去,四肢像是掷于地的弹簧,颤颤地舒张开,全身每一个关节一下子找到了各自的安乐窝。惬意的一声叹息还没有完全舒出,人就迷迷糊糊,迅速跌进了梦乡。也没有梦,裹在冬天的一团黑棉花里一样,羽化登仙。常常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恼人的是,刚刚神迷魂醉,座机手机的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那大多还是诈骗电话,换着平时,兴致来了还直聊得她把我当骗子。可这一刻千金,硬生生被她砍断,尽管甜言蜜语,真恨不得当场将之杀了。
如此酣睡,起码在半小时到一个半钟头,可谓酣畅淋漓。直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偶然还是口水万丈,不知今夕是何夕,回忆了回忆,方确定午饭都错过了。不过没关系,这种酣睡分外养人,睡醒了精神倍增。此时如果遇到一头猛虎,估计也敢跳上去,一骑绝尘。
至此算是完了,整个儿被午睡所绑架了,有时出差下乡就很苦恼,没得午睡。
乡下人是不午睡的。先前生产队时,我还小,酷暑里吃了中饭,大人们是要去后山岩洞里纳凉小憩。但这与女人无关,女人们永远有忙不完的斩猪草、烧猪食、纳鞋底、缝补浆洗。懒婆娘的一大标志就是睡午觉。大人们在岩洞里午睡,孩子们原想着听哪个大人讲点什么鬼怪故事,却不一会鼾声四起,便在那里穿来跑去捉迷藏。或者拔了狗尾巴草,悄悄地在睡得最沉的那个人的大腿上,摩挲撩拨,睡着的人只是挥了手,啪一巴掌打在腿上,再挠挠,还是接着睡了。倘若巴掌打在狗尾巴草上,才会慌张抬了头查看,孩子们已经嗦一下躲开去了,环顾四周,很有些迷惑不解,悻悻然再睡。如果正好被他发现了,就坐起来,佯装要逮住料理。当然早跑远去了。
除了酷热溽暑,一年的其它日子里,乡人是绝没有睡午觉的。倘若哪个大白天睡大觉,那定然是要被人耻笑的,落得个懒汉名声,无疑是乡间很可耻的事了。偶然有人因为前一天夜里“搞私有活”通宵劳作,第二天呵欠连天出工,中午想着稍加补觉,那也是会故意声明因为夜里猪拱栏、堂客吵架等等什么的,吵闹得一夜没睡好。别的人也不点破,嘻嘻哈哈说些拱栏猪的事了。
农村改革之后,乡人连暑期里的小憩也没有了,后山那个岩洞早就一塌糊涂,原先被睡磨得光溜溜的岩石,都被厚厚的泥土掩盖了。
乡野孩子一直是没有什么午睡的,午时可是玩乐的黄金时段,上树掏鸟下水抓鱼,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在城里工作了,回到老家看看。中午饭吃好,娘就说那你们到房间去休息吧。娘是说休息,她知道城里人是要睡午觉的,城里人是把睡午觉称作休息。娘心里还认定,这午睡便是城里人高贵的表现。然而,那时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即使前一天没睡好或睡得太迟,而一回到乡下老家,大白天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或许心底深处那个“懒汉”呼吸了乡下空气和阳光就激活,清醒着。看我咋都没有要午睡的意思,娘就有点讪讪的不自在,她心里肯定疑惑与叹息着:俺这崽,咋还成不了城里人呢?有时顺了娘的好意,装着“休息”去房间看书什么的。一个中午娘就守在堂前,有人来串门,进门就喊着说话——乡下人说话都是大嗓门啊,娘指定就虎了脸,嘘嘘嘘地叫人别高声。并不无得意地跟人窃窃私语:孩子在休息呢。
不知不觉,人过中年,随着腰酸背痛之类的,这要午睡的毛病还是染上了。直叹岁月不饶人啊。但是,也只是上班要午睡,节假日在家里还是不习惯午睡,尤其娘来城里时。尽管午时人也会迷糊,甚至瞌睡重重。当正儿八经一去床上,明明可以摆开大睡一场,睡他一下午又有何妨?却一挨上床人就半清醒了,辗转反侧。想想或许是办公室沙发睡惯了,这正正规规睡不来。于是转移到沙发上,这也睡不安然,每次都只是打个瞌睡而已。
作者简介
严雨龙,浙江衢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