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批评”(汪万英)
作品欣赏
挨“批评”
午饭中，见碗里还剩最后一块乌鸡肉，我拿起勺子准备盛给儿子。他看了一眼说:“您自己吃吧，我吃饱了。”我没在意他的话，直接把肉舀到他碗里。“我自己没手吗？我不是小孩子了！”儿子不高兴地怼了一句，呛得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讪讪一笑:“呵呵，你这孩子的说话方式……”眼泪却偷偷在眼眶打转。我知道他是心疼我，想把那块鸡肉留给我吃。但挨儿子批评，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火锅，先生却突然说起一些我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说我有点“冒大”，像个有钱的“二万”，父母的事情大包大揽，该包的不该包的都包揽了；又说我那天在西沱，因为他没及时把车开到父母那里送莼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脸让他难堪；还说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在冷水消夏，我因为一句话不高兴，要开车门跳下去走路。儿子听了说，汽车行驶中开车门跳车多危险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儿子笑着对他父亲说，您今天这架势是要把很多年的陈谷子都翻出来晒呀？又笑着调侃我，没想到您都要退休的年纪了，脾气还这么大，只能说您越活越年轻啦。
事后儿子言辞诚恳地对我说:“您不能太自我，不顾别人的感受，不论您的出发点有多好。比如今天中午帮我夹菜的事，您要顾及我的感受。我一直记得我上初一的那个暑假您来重庆接我，在朝天门码头吃午饭，我们点了一盘鱼香肉丝，我清楚地记得您当时一片肉也没吃，吃的全是素菜。您说您不喜欢吃肉，其实我心里清楚，您不是不喜欢吃肉，而是想把肉留给我吃。我那时虽然还小，但您一片肉都没有吃，我心里很感动也很难过。我知道您的出发的都是为了别人好，但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能只想自己，只顾自己高兴。”
其实之前我还挨过儿子两次“批评”。
一次因为我问他很私人的问题，他轻声给我解释了，没过几天我又问同样的问题，就被他严厉地批评了。他见我一脸尴尬，怕我难过，又柔声细语对我说:“您不要觉得我话说得重，如果不说重点，您根本不重视我说的话，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挨了批评心里自然不好受，心生怨气就争辩说：“难道跟自己的儿子说话，还要字斟句酌？”说完又怕把他得罪了不理我，就讨好地说：“不管您说得多重，我都不会生气。”儿子认真地对我说：“亲人不是拿来伤害的。您对自己至亲的人——老公和儿子，说话更需要特别注意。不然，自己的老公和儿子都烦您，都远离您了，您觉得有意思吗？心里还会舒服吗？”我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儿子知道我不高兴了，等师傅把按摩椅调试好了，就喊我去体验一下。体验后他问我感觉如何？我说很舒服呀，按摩过程中我居然睡着了——我平时睡眠很不好，入睡十分困难。他说看来我买迟了，该早点给您买。
晚上我对着电视游戏锻炼身体，儿子不时来看我，叫我不要强度太大，要循序渐进，适可而止。见我满头大汗，又递给我一杯热茶，叫我补充水分，休息一下。我知道儿子很心疼我，不美丽的心情烟消云散了。
还有一次是我问儿子：“你给我买的kindle放在哪里呢？我忘了。”儿子笑着说，忘了正常，可能因为我给您买的“玩具”太多了。我趁机说，那你把给我买的“玩具”都说一下，我把它们写出来，趁机回忆一下过去，把美好的事情记下来。儿子却很严肃地说，我给您讲个事情吧。2020年疫情期间，河南一个14岁的女孩因家中贫困没有钱买手机按时跟听学校网课，服药自杀。您知道这个事吗？虽然女孩被救回来了，但这个事情给我印象太深刻了，我永远都记得。您写东西是给读者看的，您知道读者看了您写的我给您买东西的文章会怎么想？这是您能掌控的吗？
从没见儿子如此严肃，我心里不舒服就辩解道：有那么严重吗？结果被儿子严肃批评了。他说，等将来所有的孩子都有能力且愿意给父母买东西的时候，您再写吧。
挨了批评心里不舒服，但儿子的话很在理，我从中看到了他的成熟、善良和社会担当，心里便觉得甚是安慰。
我深刻反省，立即对自己甩脸的事向先生道歉，表示今后一定改正。我诚恳地对先生说，孝敬父母是每个子女应尽的义务，只要我活着，就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心尽力对父母好，其他姊妹我管不了，我做好自己就行了。父母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我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好好孝敬他们，我不想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希望他能理解。先生表示要一如既往地陪我一起赡养父母，让他们安享晚年。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想，一大把年纪的我们，更需要认真审视自己的行为，需要提醒、监督，才能不断完善自己，成为更好的自己。
虽然挨了“批评”，心里却偷偷幸福着。 [1]
作者简介
汪万英，重庆市石柱县西沱中学高级教师，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