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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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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家底》中国当代作家许卫国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故乡的家底

我的故乡家底雄厚,说资历,下草湾的地表,太阳第一眼看到的,到今天还那样。地下的石头和喜马拉雅是兄弟,挖出的人类化石被科学家认定是华夏人类祖先之一,地下的水是地球母亲的初乳……泗洪虽是平原,若论文化高度,她可与世界文化群峰比肩。

这片土地,在地理上,属于北方的南方,南方的北方,橘和枳在这里隔河相望,蛮与侉对岸则泾渭分明,鸡鸣两省,犬吠三县,可皖可苏的风土人情,地域文化,独特且包容;她的归属曾因位置特别,几千年来,有时是弃儿,有时像过继,有时为代养,有时既像倒插门招女婿改名换姓,有时又像弟兄分家被一拿几下,直到蒋家王朝纷纷退出大陆,我的故乡才得到一个领门头过日子名分——泗洪县。这名分是共产党给的。这名分堂堂正正,帅气俊美,滋润灵动,这名分给故乡增添了光彩,从此,连故乡老百姓的脸也明显发亮。

这里的气候,寒冬似塞外,炎夏像海南,仲春如昆明,金秋若中原,冷热温凉,应有尽有,简直就像全国气候体验中心,也像起承转合,段落分明的的四部交响组曲,不出泗洪,享受全国季节的韵律。

泗洪二字富含一半水分,其治下,淮河环带,濉汴贯流,沟渠随行。深入其间,可见河水翻碧,野草铺青,麦陇连云,瓜田踏雾,树木参天。清明时节,燕子悄然而至,在各村人家门前环绕几周,望过几遍,见这户人家慈眉善目,轻言慢语,那只狸猫也多是在那床底打盹,便叽喳一声飞进屋内开始选址造座房中房。房主人果然心善,外出时要关门上锁,就在门头上打个洞,让燕子随时出入。这时,几场小雨后,夜里便有胆大好奇的青蛙出土探望,试试喉咙,宣布要加入春天的合唱了。这一唱要到十月下旬方止,半年之中为爱情而唱,为劳动而歌,呼唤万物亦载歌载舞,欢乐成长。是泗洪的水为他们提供了舞台,是泗洪的水活跃了一切生灵。

泗洪曾是“边区”,故方言各异,朝南出声近蛮,朝北向西均发音已侉,东是水调,戏称猫腔,跨过一条埂说话两样腔调,一条街南头北头话音都不一样。故苏皖北的拉魂腔,皖西南的黄梅调,豫皖东的梆子,鲁西南的柳琴等等在这里倒是像这里的河流自由交汇,恣意融合,浪花盛开。

泗洪境内,土是五色,黑土黄土红土紫土黄褐黄棕,有的硬,不逊毛石;有的粘,如胶似漆;有的肉,橡皮一样;有的松散,一根棍稍用力则可插入几尺。沙土地,暴雨过后即可走花鞋;有的是漏风土,水过地皮湿,倾刻无潮气;有的密不容丝,一条埂,这边水波荡漾,那边旱地起灰。如今这些土地均被科学改造的个性全无,都为现代绿色农业发展统一思想,保持一致。

泗洪的平原岗坡湖沼,应有尽有。以往,植物因土色土质决定表面和内在的特征,岗坡干旱地方则树木黑瘦坚硬,成长艰难,几十年似如一日,多槐楝椿榆桑檀梨栎朴等难兄难弟,平原则多桃李杏枣,后有苹果梨葡萄白杨柳俊姐靓妹。野草野藤野菜的名字写在纸上串起来如诗如画,可食可药可赏,如今便是土著村民,能说出十种以上野菜野草的姓名者也不多见。这些植物按颜色称有黑松白栎黄檀紫萍满江红……以味道称有苦楝臭椿鱼腥草苦参丁香蓼……以动物名称有猪耳菜马尾松虎杖鸡头米白头翁狼尾花牛藤狗哇花狗牙根鸭舌草……还有以数字称以功用称以形状称以典故称等等,怕是一本百家姓也概括不了。加之时代变迁,土名洋名混用,这些人类的亲密朋友只能给人们色彩和形状的统一印象了。往日,草木林丛,飞禽走兽近五十年中已销声匿迹数种,古稀老人曾见过的獾、獐、革狐、野猪、刺猬、水獭、松鼠诸位,曾几何时,老人尚在,而这些故乡的成员早已不知去向。

提起往日泗洪,怎一个穷字了得,地理无能,天时不济,一部有文字记载历史,从汉到元,从明洪武到清顺治,从北洋到民国,风有龙卷,雨有盆倾,冰雹如星落,绝地又毁城,极旱时河底走路,脚下扬尘,苗如火焚,最涝时屋顶行船,树梢游鱼。但泗洪人说,比起海啸,飓风,雪崩,山火,地震,泥石流,沙尘暴……泗洪的日子还算可过。特别是近七十年,泗洪基本风调雨顺,平安无事。管你百年不遇的洪水,还是2002年萨斯,就算2020年新冠病毒全球肆虐,各地噩耗不断,人人自危,媒体聚焦,消息热播,泗洪却风平浪静,默默无闻。以致一个青年实在寂寞难耐,竟发微信谎称得了新冠,本想打发寂寞,结果去了一个更寂寞的地方。

要说泗洪地利也不满足人心,没有奇山秀峰可坐收门票,也没有石油乌金可睡着数钱,长江有点偏南,泰山也没靠近,一条淮河擦边而过,一座重岗山海拔只有五十米,一座还没有重岗山高的柳山已被采挖成天坑,大红山小红山听起来壮观,看起来一般。是当代愚公张勇在山上种了山核桃,此山才真正红了起来;重岗山是因为有抗日女英雄喻尊霞壮烈于此,才彰显其高大,成为泗洪人心中一尊精神高峰。

黄河夺淮把坏事变成好事,形成泗洪大面积黄泛冲击平原,湖积平原,湖沼积平原,其幅员辽阔,不仅成就了今天的泗洪鱼米之乡,也陶冶了泗洪人的坦荡之胸怀,小部分丘陵岗阜成为平原的点缀,其阳刚之气显示泗洪平原不平庸。世世代代泗洪人,他们创造幸福,也陪衬幸福,他们腐烂于泥土之中,泥土却长出绿叶,开出红花,结出金子一般的果实。他们曾经受过神仙都受不了的苦难,鬼都挨不了的煎熬,他们居然都挺过来了。可爱的是历代泗洪的人,有一碗饭吃,便有一脸的笑容,有时怨天恨地,比鸡骂狗后,无人劝,无人哄,扛起犁耙锄头又下地,土地默默无声地任这些赤子无限的发泄;之后长出浪漫与现实,让故乡人在浪漫与现实中代代相传,让地球上的这一片土地充满了故事与神奇。

把故乡的家底给人看,不是炫富,也不是哭穷,是真诚,是胸怀,是欢迎。[1]

作者简介

许卫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