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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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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中班》中国当代作家刘亮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最后一个中班

我中班下了井,接过班,就忙着往下一个个的把椅子送到滑道上,好运到一千多米长的猴车巷道的底部。

“赶快往下打椅子!”已经有人在喇叭里喊起来了。“机尾缺椅子,看猴车的司机是睡觉了吗?”我听着心里一阵苦笑,我在喇叭里也大声回应:“人多椅子少,循环不过来,我也没办法!”

这样的场景对井下的人太平常了,彼此的对话听着像是吵架,其实没什么,就是心情着急一点。

我刚把一批上来的人的椅子又逐个推下去。这时候,我听见风门“咣当”一下被推开,风门里涌过来几十个要坐猴车下去的,他们和我一样上中班。他们急匆匆的往前走,可是看见猴车机头乘坐区,没有乘坐的猴椅,一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把脚步一下子放缓了。

我笑着解释,现在是人流高峰,机尾也没椅子,都在循环中,耐心等待吧。那人说:“你吃到肚子里了”。几个人虽然知道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心里觉得不平衡嘛,总是要找几句话发泄发泄,就大声嚷嚷起来。

这时候我看见一名老工人站在那里,和声细语地劝住大家,说这也是没法的事。我好奇地走近老工人,细细的端详,这不是那名皮带队的老司机吗。为什么我对他熟悉,因为他是岗位工,每天比一般人下井早二十多分钟,就是为了跑远路接班。而他总是不和我一个班,而是在我的下一个班,就是说我要是中班,他就是夜班。所以,每当听见风门响,看见他和通风队的一名职工一前一后的进来,我就高兴的舒展一下身体,因为夜班的人来了,我离下班也很快了。他的到来,就是我要结束一个班工作的信号。

我冲他友好的笑笑,既是打个招呼,也是对他理解我工作的一份感谢。我又走到他跟前说:“对不住了,老工人,你得多等一会了”。他笑着说:“没事没事。”

我说:“你不是接班去吗,今天怎么下那么晚。以前可不是这样,而且也不是这个班啊?”

按照平常的上班顺序他应该是夜班才对呀,可能是和别人换了休班吧,我这样理解。

我这样一问,他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他不连贯的说:“今天,今天是最后一个了。”他的脸上挂着笑。

我立即恍然大悟,这是他的井下生涯的最后一个班,明天他就退休了。我不知怎么的冲动的把手套去掉,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连声的大声说:“恭喜恭喜,恭喜老工人退休啊!你可是要去享福了!”

我的祝福声让好几个人围拢过来,大家都把高兴和羡慕的目光投向他,都说着退休好啊之类的话,一个青年人说,以后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拿钱养老了。他一边说一边还计算着自己退休得多少年,

旁边一名老工人表情凝重地说:“孩子啊,老工人也是熬几十年不容易啊,当年咱矿在这儿打立井,受得那个罪,你们是没有经过。上班没班车,澡堂子临时搭建的,在井筒子里淋水大,都穿雨衣,好像就是在雨里干活。冬天,风雪好大,我们哥几个,就比一比看谁的棉裤脱下能站住,因为下雪天冷,棉裤都冻透了,上面全是冰碴子。如今你们好啊!上井能泡热水澡,跑远路还坐上胶轮车,猴车。你们是真没吃过苦啊。”掘进的老工人口说手比的和大家说着,要退休的老工人就不时点头附和。

我看他真的和平时不一样,衣服是换了的,挺括崭新的穿在身上,显得精神,头顶上的安全帽,以前都是煤粉煤泥,也没见他怎么擦过,今天光滑亮堂,矿灯的装饰边里外也干干净净,他穿得那么板板整整,肯定是收拾了好大一会,不用急着交班了嘛,而且是最后一次下井。他的表情说不出是眷恋还是不舍,也许什么都有。他不自然的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他一下子和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他就像一名刚下井的新工人一样,变得处处不敢走不敢动了,像个走亲戚的人一下子变得格外拘束,他的双臂直直的下垂着,好像立正一样,可是他又不时的拽一下衣服,很害羞起来。

大家问他最后一天还下去干什么,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个劲的笑。猴椅陆续被机尾的司机送上来了,大家排着队等,我说:“师傅们,第一个椅子咱让老工人坐,大家伙没意见吧。”大家伙一哇声地赞成。他推着手说:“你们都交班,当紧得很,我就是下去再看看,你们先坐。”他不断的后退着,几个人就拉住他,非让他在第一的位置排队。他受宠若惊,不停地说着“你看,这怎么是好。”他很难为情的样子,走到乘坐区,他坐着上来的第一个椅子走了。

排着队的人们,都不说话,一下子安静起来。大家伙都稍稍的扭了头去看他,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向他行注目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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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亮,供职于兖矿济宁二号煤矿,兖矿文学创作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