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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书房随想》是中国当代作家柏峰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专栏 书房随想
疫情严重,不能出门,趁着这个空闲,收拾整理积几十年工夫买的图书,还真不少,原先环墙到顶的书架,还是不能够搁置这些图书,增添了六七个书架后,本来宽敞的书房,顿时狭窄起来,书房的小储存间,也放满了图书,而大量的图书还没有迁移过来,只好暂时放置好,待将来再说吧。
这些图书,是平时一本一本或者一套一套地买回来,读完之后,顺手积存起来,不意却积累了这么多。有些图书的纸页都开始泛黄了,书的上端, 也落满了灰尘,真是好久好久没有翻阅了。没有翻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书房几经迁移,到现在才算正式安顿下来,当下需要阅读或者查阅的书籍,才慢慢迁移过来,尚有大部分继续留守旧书房。
迁移书籍,是很花费力气的事情,尤其是上架,别人帮不上忙,只能一个人按照图书的类别,大致依据中外图书和经史子集插架,需要重新阅读和查阅资料的,插放在眼前的书架上,而备用的图书,则安置在边远一点的书架上。在收拾整理图书的过程中,见到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图书面影,犹如老友重逢,心头自然升腾起一片温情。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寻寻觅觅四处找不到急需参考的图书,蓦然出现在眼前,令人不由得喜出望外。图书,对喜欢阅读的人来说,甚为珍贵,犹如银行家看见钱币或者古董家看见刚刚出土的文物,在别人眼里,也许不值一文,可是在他们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这些图书,是我几十年来缩衣节食四处搜求买来的,凡是足力所能达到的地方,都在搜求的范围,到达之处,第一要务,必是先逛书肆,遇见合意的图书,毫不犹豫即买。这些图书,有的来自京华之地,有的来自其他城市,也有的来自比较偏僻的山乡小镇,或者来自集市上临街的书摊上——每次进京,和平门外的琉璃厂是不能不去的地方,鳞次栉比的书店,令人如行山阴道上,美不胜收,常常流连忘返,收获很多,而过去北大附近的“风入松”书店,则是读书人的绝妙的好去处;上海、天津、武汉、成都以及广州等地的书店,也是寻找图书的大天地,至于西安的古旧书店、关中书房等等书店和原先的柏树林一带,也是我是经常涉足的地方。记忆深刻的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去地处首都北海附近的一家老书店,凭着陕西口音,店员居然断定是我,问其故,人家笑曰:“你经常电话买书,耳音早就熟悉了。”那时候,还没有网上书店,但有邮购服务,经常打电话问询书讯,“乡音未改”而得书友,也是人生一乐。
买书,是没有穷尽的,愈读愈觉要读的书太多太多了,不能停歇下来,而搜寻购买书籍是会上瘾的,想尽千方百计寻找要读的书,而一旦找到,则设法购买,有时候,还闹出了“钱荒”的尴尬事儿,至今想起,不禁令人莞然。一次,在与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相邻的一家书店,看见有《关中胜迹图志》,仅余一部,不买吧,不知道何时才能再遇见,买吧,呵呵,余钱不足。咋办?情急之中,打电话给陕西教育报刊社的一位老兄长,请他火速支援,这位老兄长古道热肠,冒着酷暑,脚蹬一辆自行车匆匆赶来,帮我结清了书钱,又拽住在西安老城墙脚下的小吃店吃饭,然后目送我顺利乘上公交车才返了回去,此种情谊,令人至今难忘。
喜欢买书更是一种雅致的病,得上了这种雅致的病,终生难愈。清代学者潘际云有一首绝句,云:“细雨无尘驾小车,厂桥东畔晚行徐。奚童私向舆夫语,莫典春衣又买书。”去琉璃厂买书,他时常“典当”衣物去购置心爱的图书,以至于成了习惯,连随身的“奚童”也深知这个毛病,悄悄告诉车夫看他的趣事。天下读书人热衷于买书,此通病也。鲁迅先生的日常生活开支,主要的部分是买书,在日记里,曾经详细地记载了自己买书的书单及价格,一生藏有线装书有930种,7597册;平装书有797种,965册之多,令人敬佩不已。胡适先生的藏书更多,这里就不提了。买书,是为了读书,读书的乐趣,怕是读书人自己才能体会出来,宋代的大哲学家朱熹,在《山斋》这首诗里自谓道:“藏书楼上头,读书楼下屋。怀哉千载心,俯仰数椽足。”整天阅读这些图书,人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读书若有心得,心情自然“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得到无限的大喜悦。
话说回来,我的书房,随着生活的变化也在变化,起初,没有书房,仅仅是在宿舍的一角安置了数架图书,后来,有了专门的书房,地方却十分狭窄,直到现在,才有了这间光线明亮而宽敞的书房,然而,迁移过来的图书却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总给人压迫的感觉,还是很羡慕朱熹的“藏书楼上头,读书楼下屋”读书场景,把藏书与读书的场所分割开来,不受众多图书的压迫,这样心神安宁,才能够自由自在地读书。
古人读书,常常选择荒山野岭之所,王阳明的“玩易窝”,就在岩石下的山洞之中,远离喧嚣的市声,不受外事的干扰,方能专心致意读书,潜心学问,自然学有成就,成为一代宗师。开河东学派的薛瑄,辞官回乡,平心静气,向隅读书,其学术成就与前者相比肩。王船山更是如此,长达几十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专心向学。为什么他们有如此的读书精神呢?因为心里有坚定的信念,信念是读书的强大的思想动力。
读书不觉已春深。苏东坡喜欢海棠花,诗曰:“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其实,这首诗表面看来是表达他喜爱海棠的情感,实际上是喟叹时间的无情流逝,只有夜以继日才能紧紧抓住消失不再的时光,可是,又有谁能让羲和停止时间的车轮呢?没有!还是朱熹实在,看见十年前一位画家朋友为他画的写真肖像,情不自禁地提笔写道:“苍颜已是十年前,把镜回看一怅然。履薄临深谅无几,且将余日付残编。”说得真好,在书房里,跋涉在这层层叠叠的图书的山路上,继续读,读下去。庄子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确实如是。从青少年时代,走上读书这条道路,几十年“忽然而已”恍若一梦,到如今“鬓如雪”犹未言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如似朱熹一般读书的无限大喜悦呢?[1]
作者简介
柏峰,陕西蒲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