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羅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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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酒》是中國當代作家羅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桂花酒
江南八月，滿城盡帶了桂花香。桂花飄香時，以為才是飲酒最好的季節。而桂花與酒，想來才是秋天裡獨有的味道。
桂花開放伊始，以矜持的模樣，待香氣一日濃烈一日，就恨不能破窗入了尋常人家。街巷，公園，小徑，轉角，秋風瑟瑟，風動桂花，香氣幽遠而綿延。你看吧，桂花是拼了全力要把一個小城瀰漫成香風馥郁，如醺如醉了！走在小城的桂花樹下，髮際間，衣袖領口都沾染了桂花的幽香。突然就想：如果靈魂有香氣，我希望就是這桂花香呀！桂花的小朵兒，有金黃、有淡白；細碎纖弱，摘幾朵兒放在掌心，手不釋芳；折一枝置於臥室，夢裡盈香。桂花啊桂花，真正是令人愛憐了！
桂花開得真是好呢。可以吃、可以聞，採摘下來還可以存留花香和顏色，製作成各種吃食。桂花茶、桂花糕、桂花糖、還有桂花酒，秋日獨有的芳香和色澤，都在舌尖上再次綻放。
單說桂花與酒的關係，在東漢《四民月令》中，就有記載用桂酒來祭祀的習俗。還有《紅樓夢》里的「桂醑 」，姑蘇城的「冬至酒」，陝西的「黃桂稠酒」都少不了這秋日裡芬芳綺麗的小花朵兒。
天氣微寒，秋風乍起。秋日的陽光似是無窮盡一樣，午後是悠長的時光；窗外的世界好象也是遼遠的，遼遠得要讓人忘記曾經所有的悲喜。歲月在此刻，真是安靜又美好。
於是，用小花瓷碗勺了自己做的甜米灑，碗面漂浮着一小把早晨採摘的金燦燦的新鮮桂花幾顆紅艷艷的枸杞籽，隔水蒸。不善飲酒的人，也只敢淺淺的喝上一小碗，多了怕要長醉不醒。待蒸鍋里桂花和米酒的香味氤氳混合隔着蒸汽瀰漫開來，只要一小會兒，便可以端出來了。
據說，桂花若蒸太久，香味就會失了魂魄。人若失了魂魄，就只剩軀殼，花若失了魂魄，想來便沒了氣韻。
陽台窗前放一小木圓桌，一木椅，幾縷斜陽穿越玻璃窗透漏照射進來，一縷縷香氣在秋光里浮光掠影。瓷碗裡浮動的桂花泛着金色的光芒，白色的米酒閃爍着銀光。用銀質的小湯匙，一小口一小口品啜，不知不覺就飲醉了。身體感覺微寒時，醒來已是華燈初上，神思恍惚間，就以為之前的獨自飲醉只是前世的夢境一場罷了。
秋日，原是喝「花酒」的好時光呢。
記得許多年前，我住的小城桂樹少得可憐。花開時節，偶爾看到一株開着金色小花的桂樹就駐足在樹下久久不捨得離開，於是在信里向那個在沿海岸邊服役的人說起此事。反反覆覆念叨着，那樣的意猶未盡又無可奈何！隔日的來信里便有了異常的驚喜。打開信封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小棒信箋包裹的金燦燦的桂花，香氣洇染了整個的信封和信箋，信箋里寫些什麼倒是不着急想知道。捧着桂花在鼻尖聞了又聞，真是歡喜得不知所以。初冬去探親時，那裡海邊的長堤岸上桂花正是凋落之時。藍天白雲下，海風吹拂着桂樹上的綠葉，初冬的暖陽照映着、溫暖着地上鋪天蓋地的金黃，耀了人眼。剎那間就有了想要躺倒在這漫漫長長金色里的衝動，哪怕長睡不醒呢。真是喜歡了這樣的凋落之美呀，喜歡了這樣繁華之後的安靜妥貼之美呀。在許多年後，再取出那信封，看那些乾枯的桂花還靜靜地躺在信箋里，幽幽的暗香又浮動起了所有的前塵往事……
每參加宴席，席間總有人要我喝酒。
說：文人不喝酒，世間都少有。
又勸說：李白斗酒詩百遍，文思泉湧，氣勢磅礴，你不喝酒怎麼寫出流芳千古的文章呢？我只好羞愧得無言以對。想想也是，我這輩子恐是寫不出流芳千古的文章的。
記得第一次喝酒，是在藝校畢業的那一年。有一位女同學和男友因畢業後要天各一方而選擇分手，邀我陪她去校外的小飯店喝酒散心。我們坐下的時候，看到另兩個男同學也在，於是四個人一起喝。也不記得喝的什麼酒，總之記得顏色有白有紅有黃，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們把酒當涼開水往嘴裡灌，喝了幾瓶也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晚的月亮很圓很大，照亮着四個東倒西歪醉醺醺的年青人返回校舍的路。然後，躺倒在床上翻騰來搗鼓去燒心的難受，眼淚鼻涕哭得一塌糊塗！甚至以為就此要死了！那難受的滋味真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自此，最也不敢在人前飲酒。因為知道，在酒桌上，只要你端起了酒杯，那就意味着你喝下第一杯便有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女人於酒，如果沒有絕好的酒量，沒有很好的定力，就再好不要輕易去碰，醉後又傷身又傷心，不是人人都能夠消受得起的扛得住的。
只有宋代才女李清照，喝酒才敢喝到痴迷忘我的境地。吟詩作對要喝酒，嘗一次花要喝酒，出去旅遊更要喝酒；且又每喝必醉。「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經常記起在溪邊的亭子遊玩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喝得大醉不知道回來的路。
去年秋天，我有幸在青島參加《華夏散文》雜誌舉辦的散文筆會。主辦方負責人和無錫玉祁酒業集團老總是朋友，因而在宴席間有緣看到了玉祁酒業贈送的玉祁酒。聽聞玉祁酒歷史悠久，始於1269年。古典深棕色瓶身，透射着歲月濃郁的滄桑，而雕琢在瓶身的『玉祁酒坊』四個字更似一個婉約唯美古老遙遠的夢。同桌有善飲者歡呼雀躍。嚷嚷要一醉方休。更有女中豪傑不讓鬚眉，推杯換盞，只喝得面若桃花頰似霞。此刻，多少寂寞的歲月，多年孤獨的煎熬，也隨了秋風去，隨了這一杯杯雋永飄香的玉祁酒而紛飛。而我，終是因有前車之鑑不敢嘗試一口，空留了一腔遺憾！
還喜歡女人在愛情中最動容的一句話：「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殤！」這個「醉」字，想來也是與酒有關聯的，且是陪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喝。原來，女人要喝酒，也只有在真正的愛情面前，才可以讓自己放肆的醉一次。
以為，酒是短暫銷魂的東西，選擇了酒，有時候就選擇了無邊的傷痛，選擇了一種絕美！而對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單獨在一起喝酒，太多時候就意味着情慾的顛峰或是分手的淒涼。
某天，無意中聽一個人說他從十九歲就開始喝酒，平均每天有兩斤的量，到現在已經有26年的歷史，我不能想象一個人的肚子裡裝下那樣多的酒，如果全部放在一起那是一種怎樣的壯觀。酒，是男人口中的上品。男人端起酒杯，就會想到杯中物、三碗不過崗、強大、雄風、堅而不摧、錚錚男骨、頂天立地、煮酒論英雄……
也許，男人高興和苦悶時一定想喝酒，女人失意和失戀時也一定想買醉。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所以酒於男人和女人，就難免不是水土糾結的愛恨交加。
關於酒，古時還有太多的描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莫，唯有飲酒留其名。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今宵酒醒何處，楊柳樹曉月殘月。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
悲壯、愁緒、離別、得意、寂寞、相思……酒在這裡已經不是一種生理需要，而是一種心理需要了。
再來說桂花酒。
去年農曆八月間，桂花將開時，天氣還異常悶熱。我在一個因桂樹成林而得名的城市，第一次真正品嘗到桂花酒。一眼看上的是那精緻小巧的陶瓷瓶子和瓶裝上淡雅嫩綠的背景圖案。幾片綠葉，襯托着綴滿金色花朵兒的桂花，卻也是圖案的點精之處。再看杯具中的酒，色澤淡黃透明，散發着淡淡的桂花清香。25度的酒，於善飲者來說不算酒是飲品，怪不得朋友說這叫女人酒。不知是天氣熱的原因還是不勝酒力，我喝過一小杯就已經是面紅耳赤微醺了。
遂想起張愛玲小說《桂花蒸.阿小悲秋》里開頭引用炎櫻的詩句：秋是一個歌，但是『桂花蒸』的夜，像在廚房裡吹的蕭調……八月桂花開，且天氣熱，可不是老天爺在蒸桂花嘛？卻是最愛了後一句：『廚房裡吹的簫調』——又溫潤、又煙火、又俗世。
說到簫，就會有這樣的一幅畫面：秋歌唱晚時分，山川草木，似流在動。一個人或站或坐於一隅，獨自吹簫，氣韻繚繞的簫音遼遠、空靈、飄渺，一個人等侯另一個人的愁腸百結都散漫在簫聲的纏綿悱惻里。當然，這個吹簫者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但是但是，卻偏偏喜歡了廚房裡吹的簫調啊。
就想，若是在這陽溯岸邊或灕江之畔，做一個村婦也好。有一處屋舍，不用擔心房子的老舊，只要能遮風擋雨，避寒取暖就好。但是，屋前屋後一定要有幾棵不知多少年代老氣橫秋的桂樹，在秋風裡——暗香浮動月黃昏。
黃昏，是俗世里煙火氣息最濃郁之時。夕陽的餘暉已沉入江底，晚歸的牧童騎在牛背上，或許還有一支吹響的短笛，江心的漁船也漸趨靠攏埠頭，三三兩兩的村舍相繼冒起青色的裊裊炊煙，繚繞在灰濛濛的屋頂，和慢慢暗淡的夜色與漸漸升起的月色溶合在一起。主婦在廚房裡忙碌着一家人的晚飯菜，灶堂里火舌飛騰，鍋里是熱氣騰騰的菜餚，飯桌上早已倒上香氣撲鼻的桂花酒。飯菜做好時，一家老小早已端坐在桌前。此時，月亮正初升在江心，酒香和屋外的花香混合，瀰漫在月光下的迷霧裡，穿行在屋外每一株暗綠的草木間，遊走在屋前屋後的青灰石小徑上……這時候適合聽上一曲陳悅吹奏的簫調，便是劉天華先生二胡曲改編的《良宵》，快一倍的節奏吹出來的是歡愉、寧靜與平和。想想，這才是廚房裡的簫調呀。
寫下這些文字之時，窗外的一株桂樹不知何時已然安靜下來，綠葉靜寂掛在樹枝，地上灑落的桂花只能看到薄薄淺淡的一層花朵，香氣已然隨秋光慢慢淡去。而桌子上一小瓶從桂林帶回的桂花酒，卻為我留住了這一整個秋天的味道。[1]
作者簡介
羅鳴，女，江西宜春人，江西省作協會員。在國家、省、市級以上報刊雜誌發表作品六百餘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