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秦风)
作品欣赏
此情可待成追忆
--读李佩红的散文《幽花一树明》
1
幸存于世的大量文物,尤其是文物馆或博物馆中的镇馆之宝那样级别的文物,在我看来不过是时间荒原里遗留下的幸运东西罢了。然,这些能有幸留存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在文物专家那里视如宝贝,他们小心翼翼的发掘那些深埋于地下的文物,尽最大可能清理出文物的原始存在状态,通过一系列的理性研究,不惜借用现代科技手段进行探索,努力追寻文物尽可能多的价值。如果从中能获悉文物具有前所未有的价值,那么这件文物理所当然地被视为稀世珍宝的时候,这自然而然成为文物专家梦寐以求的大事喜事。
走马观花参观过难以计数的文物馆,见识过也是难以计数的文物。漫不经心经过那些沉睡若干年,而后被后来人唤醒的文物时,瞅一眼是哪个时代的,叫什么文物,就是类似我这样不具备文物欣赏基本知识者的最大可能。至于镇馆之宝之类的文物,在我等这里也不过是再轻描淡写地多瞅两眼的事。
在新锐散文平台中新疆作家李佩红老师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散文作家。她以前发在平台的散文我仅仅读过位数不多的几篇。感觉像我这样的散文爱好者、写作者望尘莫及。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新锐散文平台群中阅读到她的散文《幽花一树明》。初读觉得《幽花一树明》是很有见地的一篇专门写文物的散文。我不知道李老师出于何种考虑,这样一篇力作为何没有在平台刊发,竟然自己发在平台群中,也许是揣有任凭风浪起,我自闲庭信步的自信在胸吧。
在高手云集、各显其能的新锐平台中,我有幸阅读到这篇散文。也许是出于填补某种缺憾的缘由吧。兴致使然,竟然再三再四地阅读了这篇专门写“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博物馆二楼展厅显要的位置平摆着一件镇馆之宝,长方形狮纹裁绒毯”散文。掩文沉思,久久难以平静,为作家精致的描述,独到的形象,丰富的联想,美妙的语言,具有沧桑和历史感的一系列隐喻。一种悠然升起的欲罢不能的感觉,支撑着我非写一点东西不可的强烈欲望。既便没有原文的恢弘气势,没有原文的文采飞扬也在所不惜。
2
李老师对名为“狮纹毯”的一件文物精当详细的描述和她对这件文物追根求源的探索精神,令我感动。在李老师的笔下,狮纹毯“色彩艳丽,用红黄绿白、藏青、湖蓝、粉红、深棕等丰富的颜色,织绣出动感十足、威风凛凛的一头雄狮。雄狮头颅高昂,双目圆睁,龇牙鬣毛,细腰臀隆,俯卧于地,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狮子臀部附近,红青两色绣着佛教图案的卍字。”狮纹毯中“富丽华美、精湛工艺深深吸引”住了作家。进而思索“这件来自远古的东西,破坏了时间的秩序,像一条长长的鱼线,勾住了我匪夷所思的思绪,感觉到古人的神灵从未走远,他们悬在半空之中,似空气和阳光一样严密,想伸手用力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但谁又能否认空气和阳光的存在。”像科学家研究物理中的量子纠缠那样,“狮纹毯”成为作家吃饭、睡觉想摆脱然而怎么也摆脱不掉的精灵,自称到了“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像被下蛊”。作家被精美绝伦的“狮纹毯”的出世,像被下蛊,而我却被作家对“狮纹毯”精当生动的描述而蛊惑。
作家跟着考古专家走进塔克拉玛沙漠。如烟如雾沙尘悬浮的大漠,曾经传说中的墨山国,考古界习惯称墨山国为汉代屯兵之地,又叫营盘遗址。巴州考古人员手指佛塔旁边的一大片墓地说:“你关注的狮纹裁绒毯就是出自这里。”作家详细描述了这件“迄今为止,中国唯一的狮纹毯,当考古人从沙中小心翼翼抬出棺木,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的场景。那一刻,“所有的考古人员宁神静气,棺板轻轻掀开,死者的面目一点点显露出来,束发,面具,额头贴金箔,细眉长眼,两撇漂亮的胡子,神情温和安详。鸡鸣枕,华美的罽袍,降色花卉纹刺绣绢裤,绵带香囊……华纹锦簇,身形斑斓。现场的每个人都被这喷薄而出、灿若朝日的男子,惊得目瞪口呆,清晰地听到自己因激动而有力的心跳。”
当作家看到“被考古人员称为M15(覆盖在狮纹毯棺椁中男主人)男子彩图的霎那,身体突然失重似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操控,恍惚飘浮。”进而萌生了要剥丝抽茧探索“狮纹毯”中主人的境况,面对巴州死疏般寂静的文物管理局,作家游刃有余的进行着自己中意的事业。复制的那些文字时不时的幻化成那具华美的男尸,呈现在作家的脑海中。遐想着男主人生前该有怎样美好的生死爱情故事。
《幽花一树明》改变了我对文物的肤浅的看法。文物具有全方位认知某个时代的活化石价值。
3
月明星朗的若干年的一个夏夜,被作家称为西方王子做了一个梦,一位盈盈兮翩然若雪,颜苕苕之荣的美丽姑娘,向他走来。梦中的女子灿若朝霞,宛如某个遥远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像熟透的苹果那样的女子,高高的挂在树枝上等着王子去采摘,去品尝。尽管触手可及,然王子得到她也并非易事。王子懂得,自古至今,在历史的不断变迁与重复之中,什么都在变,唯有爱情是永恒不变。因为“爱情是甘霖,是绽放的玫瑰,是上帝埋在人类身体里的基因密码,哪怕夜深人静照样发芽。”如诗如画的呈现,有声有色的描述。仿佛那样一对美好的郎才女貌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某个地方,如果有时间和精力,一定能找到这样一对前世少有,后来绝迹的“欢喜冤家”似的。
可爱的年轻富有朝气的王子沿着星星的耀眼光芒一路前行,跨越陌生的高山峡谷,穿越险象环生的平原河流,战胜无边的荒凉和寂寞,始终不渝地去追寻他的梦中情人。
终于,王子走进一座风光旖旎的城,绿洲在洪荒之中云蒸霞蔚。作家倾其所能为王子梦中情人的出场进行了精心雕刻:“白水绕城,麦田如毯,日光倾城,土屋浅院朴素安宁,篱笆墙边开满了玫瑰花。胡杨木门吱扭一声轻启,门里一女子翩然而出,女子身穿轻柔的丝绸服装,项链闪烁着光泽,镶银镀金的耳环这种红玛瑙珠子,擦肩而过的霎那,指尖轻触,电流传遍全身,天星般的明眸,巧笑倩兮的梨窝,春柳飘飘的金发,梦中的景象似水中之月恍惚又清晰。”啊!就是她。何止是王子惊呆了,所有能看到这段美文者无不随着王子发出惊叹:“我的一切存在,一切所有,一切希望和一切的爱,总在深深的秘密中向你奔流,你的眼睛向我最后一盼,我的生命永远是你的。”
可以想象,姑娘眼中的王子自然非同一般,四目相对的瞬间,姑娘的迷茫、等待、焦虑一切都化为乌有。两人虔诚地跪在狮纹毯上,在佛前默默誓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可惜,人有悲欢离合,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像沙漠中的春雨、彩虹、海市蜃楼。王子的生命如天上的流星,来不及慢慢变老,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走了王子。美丽的妻子流尽她的眼泪也难已唤回她的郎君。最后,王子包裹着华美狮纹毯终得安葬。
女子不信她深爱的人己死去,“每个月明星辉的夜晚,王子还是第一次远涉而来的样子,骑白骆驼,驼背上铺着彩绘的雄狮,迤逦而来,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把身轻如燕的她揽入怀里,绿叶婆娑,百鸟欢鸣。醒来,泪水湿枕……”
或许这件文物中所蕴含着、本身就存在着如此美好的爱情故事,但没有作家极富才情的如椽之笔挥就,我等能欣赏到如此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怕也是惘然痴心的事情。
4
分享这则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之后,我依然难以平复心中的波澜,不由自主地随着作家的思考也在思考着一些也许不着边际的问题。
十年前有过一次新疆之行,那次穿行天山过伊宁到阿尔泰,从喀纳斯再回乌鲁木齐。金秋十月的伊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仿佛从天际铺展下来的绿茵茵的地毯,阿尔泰到喀纳斯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全然没有人们提起西域,首先想到的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场景。留存心中的印痕是没去过新疆,绝难体会疆域的幅员辽阔。
一眼望不到边的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被称为死亡之海的罗布泊,是我一直想经历一次夙愿。有幸在作家的笔下看到了沙漠狰狞的面貌,“干涸的河床宏阔浩荡如一条巨蟒,身僵死澎湃之势依稀可见。顺流而下百多公里,裸露的土地尽数被沙漠覆盖,视线所到之处荒芜苍凉,灰黄色的沙波起伏绵延。”竟有些不寒而栗了。这样的场景中似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寒风萧瑟,金戈铁马,古人征战几人回的杀戮、掠夺与悲惨的哭天抢地之声。传说中的墨山国、楼兰国在“东汉魏晋与西域、中亚交流,丝绸之路畅通无阻,楼兰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在楼兰出现的汉简、彩棺、华丽衣饰、玉器陶瓷,还有波斯、希腊、罗马的艺术品都统统彰显了这个国家曾有的繁荣。”随后的消失是天灾还是人祸?沙漠留下了神秘、浪漫、绚丽的消亡之谜。面对浩瀚的沙漠我的疑问是:那里到底深埋着多少人类需要的宝藏,又毁坏了多少人类自己精心创造的繁荣、和平与文明。面对残酷的现实作家发出了“人类像被惯坏的任性孩子,好日子过惯了,滋生戾气,利益的导火索,致兄弟反目把家打的七零八落,之后再重拾山河。这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命运。人类什么时候能真正长大成熟?”的感叹。作家悠然而生的深深的忧患意识引人深思。
如今的世界极不太平,强权政治,贸易单边主义和霸权逻辑是人类的死敌。5年前中国倡导并身体力行的一带一路战略,是对远古丝绸之路魅力进一步的彰显、拓展和扩大。更是应对霸权主义挑战不二选择。如今一带一路全方位进展,海上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等多种形式将尽可能多的国家连接起来,从经济、文化、医疗等全方位的对接,构建以共赏、共建、共赢为中心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尽管我们不得不面对,我们也有足够的毅力和韧性面对挑战。并将一带一路战略进行到底。然,我还是可叹自人类诞生之日,就没学会控制自我膨胀的欲望,所谓的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人类挖空心思地消耗自然资源,以此满足物质的极大需求。而今正在进行着的激烈的科技革命竞争,人类将自己的触角伸向地球的深处,海洋的深处,太空的深处。向地球无止境获取的同时,极大的负面效应之一环境恶化,所引起的不适之症正悄悄走向人类来。君不见北极、南极在升温,引发海平面升高,史前病毒复活......未来的威胁谁也逃脱不掉。
千年万年后,地球会不会再出现若干个楼兰、另一些形式的营盘遗址呢?世态炎凉的人生况味,你死我活的灵魂搏斗,唯权唯利的殊死倾轧,阴谋与阳谋的明暗对决,连同鳞次栉比的同质化程度极普遍的高楼大夏,人类亲手创造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等等会不会呈现“沙漠围剿人类像老鼠捉猫,毁灭的同时吐出沉淀在历史沟壑里的残章片段。那些埋葬于沙波之下的残章断片,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便成为悬在后人眼影里的惊叹号和沉入心中水泡般疑问。”
我愿我是犯了盲人摸象的极大错误。据此人类此时此刻“疯狂”所制造的一些蛛丝马迹,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出人类正在为自己的未来开拓坟墓的假设。不过,人类从来健忘,“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现在正在发生的,将来还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在过去就已经发生过。”
这些有点不可思议!惟愿不是骇人听闻! [1]
作者简介
武国柱,笔名秦风。中国国土资源作协全委会委员,陕西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