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蚕桑(于跃)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母亲的蚕桑》是中国当代作家于跃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母亲的蚕桑
对蚕桑的认识,起于母亲辛苦的劳作。
在儿时的记忆里,我家第一次养蚕是在那年的春天,天还有些冷,母亲就开始跟我和弟弟商量,把我们住的东厢房腾出来,给蚕宝宝住,我们住南屋。我们噘着嘴,母亲进一步解释:等收了蚕,就可以去学校读书,还可以买点零食。说话时,母亲满脸的喜悦和憧憬。
我们被母亲的热情打动了,并跟着母亲一起收拾房子。房子腾空了,母亲用石灰浆上上下下把房子刷了一遍,说是消毒。接着,找来粗细不等,长短不一的木杆、藤条为蚕宝宝搭建“高楼大厦”。划区,立柱,分层,捆扎,母亲做得很仔细。最后在每层放上匾箕,蚕的安乐窝算是建成了。母亲脸上挂着汗珠,松了口气说:“总算忙完了。”然后,点上硫磺,关门闭窗,最后一次消毒,只等蚕宝宝入住了。光做这些,就把我们累得够呛,在心里就开始埋怨那未曾谋面的蚕宝宝——这么爱干净,这么讲究,真让人受不了。
没过几天,母亲弄来的那张蚕种上,蚕卵开始变成小黑点,接着开始蠕动。母亲小心地将它们移到一张干净的小匾中,把采来的鲜嫩桑叶剪成丝,均匀地撒在上面。不多久,这些丝丝缕缕的桑叶上就爬满了极其细小的虫子。母亲说这就是幼蚕,话里净是喜悦。蚕房已经开门启窗,通风几天了,这些小家伙该正式入主新房了。为了让这些小家伙吃得更舒心,母亲把它们分成两匾。
它们的食量逐渐大起来,体量也大了不少。母亲又把它们分成多匾。
随着它们进食量的增加,需要的桑叶多起来。于是,天不亮母亲就推起独轮车,晃动小脚,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上疾行了。晨露凝重,滴滴寒凉,沾在母亲的发上,打在母亲的脸上,模糊了双眼,湿透了衣衫,看到的仍然是母亲的笑脸。母亲熟练地采着桑叶,叠片成沓,整齐地码在筐里。桑田里,枝柯交错,划伤了母亲的手,刮破了母亲的衣,母亲全然不觉。轻盈的手指上下翻飞,像是曼妙的舞蹈。黎明的朦胧中,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地里忙碌着。我曾无数次地想过,母亲跑那么多的路,她的脚疼吗?(母亲是裹脚,足骨完全变形)她累吗?
晨曦中,母亲推着满满一车的桑叶回来了,她挂着汗水,滴着露滴,她的蚕宝宝也该饿了。新鲜的桑叶来了,它们仰起头,贪婪地享用着美餐。喂上蚕,母亲又开始忙另外的活了。在我们看来,母亲的手里总有忙不完的活儿。可即便再忙,母亲绝不会忘了蚕宝们的“饭点”,它们俨然成了母亲嗷嗷待哺的孩子,母亲总在它们最需要的时候,准时赶到。太阳西沉,母亲又架起独轮车,为蚕宝们准备晚餐了。星光点点,夜色沉沉,母亲才出现在我们家的小院里。母亲就这么周而复始地忙碌着。我曾心疼地问母亲:“娘,累吗?”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孩子记着,不管干什么,你只要想着把它干好,就不觉着累。”我记住了母亲的话,一直不曾忘记。
这些小虫子,食量越来越大。匾箕也遍及每层。母亲起得更早了,晚上回来得更晚了。
蚕吃“老食”了,它们的食量大得惊人,从远处就能听见,它们吃桑叶时的一片沙沙声。为给它们准备足够的食物,母亲必须在中午的时候再去采一回桑叶。很多时候,母亲会带上我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的人,去地里品尝成熟的桑葚。
到了,看吧,每一根枝条上,都挂满了紫红的桑果。肥嫩嫩的,颗颗晶莹剔透,在枝条上,闪着光,带着笑。我们哪里还顾得上摘桑叶,只是不停地往嘴里塞这些好吃的东西。母亲看着我们贪婪的样子,只是满足地笑。等我们嘴上、脸上、手上满是紫黑色的时候,母亲提醒我们:好东西也不要多吃,不然,牙会被酸倒,咬不动东西。我们哪里肯听,一个劲儿地吃着。午饭的时候,才发现牙酸得不能咬一点儿硬东西,只能喝粥。一直到晚饭,即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能无奈地喝粥,这算是贪婪的代价吧。
蚕吃“老食”的日子里,母亲喂食的次数增多了,去地里采桑叶的次数也增多了。无论什么时候,母亲后背的衣服总是被汗水湿透的,可母亲在我们面前从没说过一声苦,提过一声累。很多时候,我们劝母亲歇歇,母亲总是说不累,并幸福满满地说:“等你们长大了,我就可以歇歇了。”这时,我才觉得原来母亲做事总不累的法宝是盼我们长大。
等蚕吃得通体透亮,它们就停止了进食。蚕该“上山”(用麦秆束成,竖起,状如山似的,用于蚕结茧的地方)了,母亲总该松一口气了。把成熟的蚕选出来,带它们去“上山”。看吧,没几天,“茧山”上,就挂满了,一个个洁白的茧子,这是它们一生的积蓄,现在毫无保留地拿给了人们,自己却悄悄地躲在了背后,人们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母亲满脸倦意,但笑得很幸福,轻抚着这些洁白的茧子,嘴里念叨着: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1]
作者简介
于跃,山东泰安宁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