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朱五东)
作品欣赏
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
亲爱的父亲离我们远去已经有六年了，但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曾经一起上山砍柴、下地种菜；一起耘田除草、开垦荒坡；一起春播夏种、秋收冬藏，那些闪耀着亲情的农耕生活，一遍一遍地在我脑海中回放，而父亲时常说的那句话，“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更是时刻萦绕在耳边。
1989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年。那年春夏之交，一场由学潮演变成的暴乱使国家处于动荡之中，而当时，我们家的命运也面临重要抉择。一是三哥刚中专毕业即将分配工作；二是我中考后的何去何从。三哥毕业前在县直一机关单位实习，和领导、老师相处得很好，业务也颇有长进。局长曾私下里暗示过让他留在机关工作，但上面的一纸规定，“当年大中专毕业生全部分配到乡镇基层工作”，彻底浇灭了三哥心里希望之火。父亲听说这事后，淡淡地对三哥说，“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我们家世代农民，而如今你可以坐办公室，不用日夜操劳，已经可以了”。最终的分配虽不很理想，但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三哥被派遣到离县城二十多里的近郊乡镇，并且那里工作环境不差。大家总算有了些许的安慰。
我们兄妹八个，人口众多，加上父亲18岁始就患上了哮喘，身体羸弱，所以，中考前，父亲特意交待我，要报考上饶卫校，一者可以吃上商品粮，减轻家庭负担；二者家里人万一有个大病小灾的，自己就可以诊治。对于当时的家庭状况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于是，我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报考了上饶卫校。中考三天过得很快，但等待公布成绩的日子相当煎熬。就在继续的煎熬中，我等来了班主任吴老师的通知，中考总分576，超过中专录取分数线12分。犹如久闷的天空来了一场大雨，酣畅淋漓而又全身舒爽。然而，幸福转瞬即逝。没过几天，学校告知我们，县招办来电说是分数登记错了，没有达到录取线。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一家，集体阴霾了。正值农忙季节的他们，不仅要背负沉重的体力劳动，更要接受这莫名的烦恼。那几天，我明显感觉到父亲身体更加消瘦了，眼眶深凹。
父亲他们反复问我，“到底考得怎样？”从未经历过如此剧情反转的我，更是经不住这样过山车的考验。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应该好的”。虽然每次考试我都在年级前列，但这种事谁又能肯定没有意外呢？！
班主任老师建议我们去招办查分。我知道，这其实也有困难，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又离县城六十里地，别说到县城找人托关系，就是去县城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和往常一样，关键时刻还是父亲作决定。父亲略带疲惫和忧伤地说那句至理名言。然后，吩咐大哥（当时大哥已是公办教师，算是我家最有文化的人了）准备好相关材料前往县招办去查分。我的心在忐忑中度过一天。傍晚时刻，大哥坐着公共汽车回来，满脸喜悦地说，招办的人很客气也很热心，认真复核了试卷和分数，原来是登记分数的老师一时笔误把政治课的97分写成79分了。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之后就顺理成章地领取录取通知书、入学就读。
“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父亲是用他的阅历和智慧，告诉我，一切要立足自身，脚踏实地，努力耕耘才有收获，风雨过后定有彩虹。在绝望、无助、痛苦、迷茫的时候，我时常用这句话告诫自己，奋斗了没有，准备好了没有，比别人付出得更多吗？
家里的生活一天一天在好转。三哥参加工作，有了工资，可以贴补点家庭开支，而我在学校有了奖学金和补助金，几乎不用家里的钱。平实的生活就这样悄悄地流淌。直到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不幸就像是一粒霉变的瓜子，在猝不及防时被你咬中。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刚到办公室不久，同村的为坤告诉我，“五东，五东，你家的房子被火烧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刚早上出门时都是好好的。”
“真的，你快点回家看看，或许还能帮上点忙。”为坤着急了。
我赶紧骑车飞奔回家。到家时，火是没了，留下了东边一直房子的断壁残垣。母亲在失声痛哭，父亲及乡邻们正在不停地劝说、安慰着她。“还好还有四直房子是好的”，“过两天叫人来修好是一样的”……“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每逢大事的时候，父亲总是脱口而出这句话。邻居一起帮我们准备好了桁条、瓦片、石灰，一天功夫烧毁了的房子就重新修葺好了。为答谢大家的热心帮助，父亲让我在这刚修好的房子里办了个简易诊所，空的时候就帮大家看看感冒发热的小毛病。后来，由于工作需要，我相继离开了自己从事的医疗岗位和工作单位，来到了城市进入了公务员队伍，慢慢地老家的山、水、人，只留下了浓得化不开的情和深深的记忆。
每次回家，都感叹家乡建设的日新月异，乡亲们生活蒸蒸日上。原来的穷乡僻壤，变成了今天的农家乐园，络绎不绝的市民前往休闲体验。每片叶子都会有露珠的，而每滴露珠都会折射出太阳的光芒。生活不会忘记你，社会不会忘记你，世界不会忘记你，除非你自己忘记了努力。
作者简介
朱五东，男，1976年1月出生，汉族，上饶市信州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