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廠往事(朱文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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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廠往事》是中國當代作家朱文科的散文。
作品欣賞
水泥廠往事
老歪
在耒州市水泥廠，老歪是我的鐵哥兒，長我六歲，人長得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凡事善出歪點子，故在哥兒們中落得了「老歪」之譽。我倆一塊兒招工進廠，分在同一個車間同一個班，兩人的感情嘛，照同事的話：「換得腦殼！」
老歪有幾分才氣，會耍幾下筆桿子，是全廠有名的大詩人。他業餘總躲在寢室里，摸頭搔腦爬格子，市報副刊經常見到他的大名。我也愛塗鴉，同他臭味相投，篇篇習作請他斧正。老歪從不客氣，一口氣從布局到立意，再到文字，挑出諸多不足，令我心悅誠服。修改後經他推薦到市報，偶爾能見些豆腐塊。兩塊五塊的稿費一到，我便請他進館子。總之，我很感激他。
有一次，團省委、省作協聯合舉辦「五四」青年詩歌大賽，老歪積極參加，還鼓動我參賽。老歪對這次獲獎信心滿滿，沒想到兩個月後，獲獎名單公布，他榜上無名，我卻得了二等獎，小城轟動，電視台記者趕來採訪。我歡喜得拿着「獲獎通知」去職工宿舍找老歪，他正伏在書桌前對着稿子發愣。我看得出他的神情沮喪。他瞟一眼我手上的獲獎通知書，重重丟出一句：「不錯，可以！」
去省城參加頒獎大會歸來，我去上班，卻不見老歪。嚴班長告訴我，就在我走後的第二天，老歪突然病倒了。我挺納悶，老歪是「空軍身體」，廠籃球隊健將，怎會說病就病倒呢？我決定去人民醫院看望老歪。
如果沒有醫生指點，我決不相信這就是老歪。他臉瘦削寡白，鬍子套着鰓幫，愈顯衰弱。我輕喚老歪。他醒了，渾濁的淚光艱難聚攏到我臉上，閃了一下，猛地，他從床上彈起，一把抓住我衣領，狼嚎鬼嘯：「滾，你給老子滾！哈哈哈……慈面狸，別以為得了個屁獎就了不得，哼，我發表文章時你還在穿開襠褲……」
老歪看來病得重，我真替他擔心。主治醫生是個疑難雜症專家。他說，老歪的病要根治很難，不過……他掏出一個處方給我，乃幾本大海風景像冊，並建議轉到海邊的醫院治療。
看我迷惑不解狀，醫生詭秘一笑，吐出機密來：「擴胸。
秘書人選
廠辦公室主任老許正架着二郎腿，坐在沙發椅悠閒地看報紙。
突然，「砰」地一聲，蔣廠長推門進屋，胖胖的黑臉有些焦急，上周秘書小徐調到耒州市建工局了，他是來找許主任商量物色新的秘書人選一事。
「老許，我看還是登報招聘吧？」蔣廠長把碩大的身軀往長沙發上一靠，直截了當徵詢起許主任的意見。
「您急啥，水泥廠有合適人選哪。」許主任邊說邊起身，替蔣廠長倒了一杯茶。
「誰？」蔣廠長有點急不可待了。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許主任右手指指對面職工宿舍樓的三樓陽台。
「宣傳科幹事小文？哈哈，老許你真會開玩笑。」蔣廠長顯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態，使勁搖頭。「不行，不行，有人說他空有本科文憑，舉止木訥，老實巴交，毫無公關才能。」
「可他……」許主任本來想告訴蔣廠長，別看小文是學財會專業的，可他業餘塗鴉的文章經常在省市黨報副刊發表，但蔣廠長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不就是發表了一些豆腐乾嗎，那算啥，這樣的人才廠里有好幾個，如今搞市場經濟了，得有經濟頭腦，他那樣木呆樣子能做我們水泥廠的秘書嗎？」
「這……」許主任無語了。他心理明白，蔣廠長是個藉口，搞個人報復。去年，小文在一次有局領導參加的生產調度會上，當場反映厂部機關作風散漫一事，還頂撞了蔣廠長，從此兩人有了隔閡，還把他從財務處調到了宣傳科。
「看來，只有登報面向社會招聘羅。」兩分鐘沉默後，許主任只得遵重上司的意見，領導說的哪怕是錯的也是對的，這是機關盛行的潛規則。
一周後，招聘啟事出現在耒州日報和耒州市電視台，竟然有五十多位報名者，大多是剛走出校門的毛頭小伙。通過筆試，面試，蔣廠長最後選中一位學公關文秘專業的漂亮小姐，然而，試用一月，該小姐便露出「馬腳」，寫作能力平平，一份工作總結寫了七八遍，許主任還不滿意，只好把她辭退了。
找不到合適的秘書人選，蔣廠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日，他在《中國建材報》讀到一篇題為《淺論企業文化建設的地位和作用》文章，立論時代感強，論據生動，層層入扣，句句在理，是篇難得的好文章，作者署名「小凡」，但文章末處，他驚喜發現文章載明作者所屬單位就是本廠。他決定儘快查出小凡真面目，因為這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秘書人才。
然而，偌大的一千多人的企業，要查出這個小凡談何容易。蔣廠長找遍所有分廠、科室、車間，毫無所獲。無奈，只好把任務交給了許主任。到底是老許靈通，很快透露出消息來：小凡便是宣傳科幹事小文。
這消息無疑於一枚微型手雷爆炸，蔣廠長聽後，驚詫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意外
夜深人靜，耒州城郊區，萬籟俱寂。
老谷從水泥廠加班出來，想起兒子還在燈下等他回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很快，老谷穿越鐵路下的隧道，來到東風橋。
這是老谷最熟悉的路段。也許是太偏僻的緣故，柔和的路燈下，沒有一個人影，他走得更快了。
忽然，對面五十米處的那邊街上，拐進來一個穿花襯衣的青年女子，正好走在老谷前面。
這麼晚了，一個弱女子孤單單地走在街上，要是碰上了搶劫分子怎麼辦呢？
老谷心裡嘀咕着。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最近街頭搶劫、搶奪犯罪出現反彈，前天晚上街頭就發生了兩起搶包案。耒州市公安局為此在電視台發布了公告，提醒單身女性夜間不要在人煙稀少的沒有路燈的地段行走，號召市民勇敢同犯罪分子作鬥爭，並對協助民警抓獲犯罪分子的予以重獎。
對，跟上她，來個暗中保護，萬一碰上了歹徒，也好顯示我老谷「業餘武術家」的威風，我的鐵拳可不是打軟豆腐的！
老谷想到這裡，昂頭挺胸，大步流星追上去。他那派頭，還真有點俠客氣概呢。
不知道這女子嫁沒嫁人，要是還只十八歲，那可是一朵鮮花哪，萬一碰上壞蛋我救了她，說不準會以身相報，嘿嘿，沒有想到我離婚才兩年，又走桃花運了。
老谷想到這裡，忍不住朝前仔細看去，嘖，那身段，還真他媽的好苗條！
要是個婦女，那就倒霉了，哦，不，不，不能以身相報，感激話總該有的。說不定送來一面錦旗或寫封感謝信什麼的，讓記者在報上一吹，我老谷可就成為全市見義勇為的英雄模範，你說威風不威風？更何況，一個女人的話比領導的表揚要好聽得多！
老谷這樣想着的時候，他跟着那女子來到一個沒有路燈、一片漆黑的拐角處。驀地，那女子停止了腳步。
哈，肯定碰見搶劫分子了，好小子，來嘗嘗老子的拳頭吧，他迅速擺開了坐樁架式，緊握雙拳……
「小子，你再跟着，老子拼了你！」
一個吼聲震耳欲聾，令老谷不寒而顫。他仔細看時，呆了：反過頭來的那個「女子」，竟然是個燙了頭髮、穿花襯衣的小伙子。 [1]
作者簡介
朱文科，湖南耒陽人。中國民協會員，湖南省作協會員，衡陽市民協副主席，耒陽市政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