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书(董攀山)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沙漠书》是中国当代作家董攀山的散文。
作品欣赏
沙漠书
从市区到长城,路过白杨,路过村庄和狗,就进了腾格里沙漠。
腾格里,蒙语为天。置身而入,除了苍茫就是绝望。绝望再浩瀚,也抵不过大漠的浩瀚。茫茫流沙如渺无边际的天空,人走着,也不过一粒沙子,倏忽就被湮没在苍茫的洪流之中。
这蔽目黄沙,可是成吉思汗征伐西域的滚滚马蹄裹携而来?我伫立在市直机关压沙点界碑前,长久静默着。风狂虐而起,没有理由,也无可阻挡,凉州城四面楚歌。
一株株梭梭,正昂扬唱歌。我说,为什么叫梭梭呢?芳凝说,你听,风一吹,索索地响呢。
西风浓烈起来,果然满耳都是“索索”的声音。大家循声四望,环环相扣的草方格,绑住了大大小小的沙丘,那些梭梭、毛条和花棒忽然就在草格子里恣意舞蹈了。
干旱和烈风造就了沙漠。而意志和信念又改变了沙漠。
这个初夏的早晨,一颗泪甩出眼角,腾格里知道,我被这苍凉的生命撞疼了眼睛。
九墩滩有多远?
路知道,车知道,我来了才知道。
路是新的,楼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正是午后,阳光曛暖。风追赶着发丝和衣角,长发微乱着,衣裳翩跹着,清风过耳的长街上,适合吼几声凉州贤孝呢。
从祁连、旦玛搬迁下来的人,在这里安营扎寨。告别了大山,以及雨雪寒霜,他们在这里开始打理新的生活。青白的小院,盛开的红槐,几把青蔬和豆角,搅拌在平常的日子里,祥和而静谧。
堂哥也在其中,他把牛羊变卖干净,义不容辞地来了。山里苦了一辈子,被山风吹打了一辈子,他受够了,沙漠里的城再荒凉,也是平坦的,水电都在按钮里,再也不用看老天的脸色侍弄牲口和庄稼了。
问堂哥,搬到荒滩后悔不?堂哥纠正,什么话,这是新城,沙漠里的江南。你看看,这树绿的,这楼挺的,这马路敞的,还可以听风呢。
风呼呼地吹着,时而清冽,时而温婉,总是停不下来。街上一尘不染,我们踏街前行,在九墩滩移民新区侧耳听风。
衣袂乱了,身形不乱;头发乱了,心里不乱。九墩滩的风里是有故事的,每一个移民的故事都在风里轻诉,只要用心,就能听到。这风是号角,一吹,他们就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这风也是战歌,一吹,他们就热火朝天的干起事来。
风中,望着堂哥坚定的眼神,我的心就滚烫起来。他们是生态勇士,决然离开草原和故土,把根扎入沙漠深处,镇守住这方新开辟的疆场,牢牢抵抗住沙漠侵袭的脚步。
蓄谋了一天,饭罢,雨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头墩营林场。
风沙老谋深算,常常突袭;雨没有心机,还未下先皱巴个脸,提醒我们带伞。其时微雨沥沥,我们一直被满目的碧翠和新奇牵引,以致忘记撑伞的了。
自小在林场长大,对林场始终有着别样的挂怀。沙漠里的林场,更让我意兴盎然。
厂长说,“登高望远一片沙、大风一起不见家”,曾经是头墩营林场的真实写照。当年一干人冷水干馍,风餐露宿,豪气干云的誓言拿下沙漠,孰料头年秋季栽植的数百亩沙生苗木,第二年开春几场大风,就被集体连根拔掉。眼泪和干嚎能有啥用,治沙造林不能蛮干,理论知识远远不够,必须掌握沙区的气候特点,因地制宜,科学治沙才行。
春秋植树、夏季补水、冬季压沙,头墩营人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守护着八十里大沙林草植被。年复一年的心血培灌,风沙稳住了,沙丘变绿了,植被茂密了,沿沙绿树成片了。
今日雨中,枸杞、皇冠梨、酿造葡萄,青海云杉、祁连圆柏、樟子松争先比翠,经济苗木和常绿树种并肩吐绿,而它们脚下及周围,却是滚滚黄沙;而这黄沙的下面,一定就埋葬着头墩营人的血汗和铁骨。
雨中细问,才知头墩营林场始建于1976年,辖区面积28.9万亩,承担着21.9万亩国家级生态公益林和806亩苗圃的经营管护任务。四十年,几代人,固守在腾格里沙漠西南、红水河沿岸的万亩风沙线上,追逐并实现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绿色之梦。
雨渐渐浓烈起来,迫使我们乘上大巴,透过车窗,与每一株树木和绿草对视,探究它们在头墩营林场的前世今生,看着被沙漠包围的这一方葱茏屏障,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完了全程。
雨打湿了一切,心却不能平静,作别了头墩营林场,那团绿意自心底熊熊燃起,任凭这激烈冷雨也不能浇灭。
作者简介
董攀山,品诗文网签约作家。